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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切缅怀·古籍修复、碑刻传拓大师赵嘉福先生

来源：朋友圈生活时间：2024年12月27日 14:49

赵嘉福（1944—2024），上海人。上海图书馆副研究馆员，曾任上海图书馆古文献保护研究所副所长。国家级古籍修复技艺传习所导师，中国图书馆榜样人物，上海市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碑刻传拓及拓片装裱技艺”传承人。先生于12月23日晚因病去世，享年80岁。

赵嘉福同志是新中国成立后培养的第一批古籍修复人才。他1961年入职上海图书馆，长期在古籍修复组工作，先后师从黄怀觉、张士达、曹有福等前辈大家，学习古籍修复、碑帖镌刻、传拓及拓片书画装裱修复技艺，依靠组织的培养、前贤的指引以及自己的天赋和努力，成为国内少有的全面掌握古籍修复、碑刻传拓、碑帖书画装裱等多项技艺的大师级专家。

一、底蕴深厚，绝技惊世

古籍破损的原因很多，主要是酸化、老化、霉蚀、粘连、虫蛀、鼠啮、絮化、撕裂、缺损、烬毁、线断等，针对不同情状，产生了揭、洗、补、托、裱、接、衬、镶等修复技法，加之与其相关的装帧、函套制作、拓片、刻碑等技术，可谓是“十八般武艺”。能将这些国技精萃娴熟于胸、精益求精的大师只手可数，而赵嘉福先生是当今公认的领衔者。在上图的数十载岁月中，他几乎从未间断古籍修复实践，用遍了各种技法，掌握了诸般绝技，手法之老到，经验之丰富，成果之丰硕，他人难望其项背。

早在青年时期，赵嘉福就得到上图老馆长，古籍版本、书法大家顾廷龙先生的悉心关怀和指导。顾先生教导赵嘉福学古文、练书法，积淀了做好古籍修复工作的深厚文化底蕴。彼时，每周六下午，上图相关员工都由古籍版本鉴定家潘景郑、古典目录学家瞿凤起教授文言文，顾馆长则亲自书写帖子以供临摹，并对学员作业进行批改和圈点评判。这种由各界各派大师亲炙，今日已难以复制的场景，当是造就赵嘉福先生古籍修复、碑刻传拓、拓片书画装裱等技艺精湛全面且融会贯通的重要因素。

青年赵嘉福

二、匠心独具，国手无双

受业于各路名家，有天赋，肯钻研，加上数十年的实践探索，赵嘉福先生在古籍修复技艺上形成了自己修旧如旧、最小干预、安全可逆等独门秘技，巍然自成一派，其恢复受损古籍原貌及功能的水准一直为业界所交口称赞，也留下了许多精品佳作。他曾参与抢救“山西赵城金藏经卷”、明刻本《西厢记》等一批国家一、二级文物，主持上海图书馆藏古籍善本、名人尺牍、碑帖拓本等珍贵历史文献修复项目，嘉定、太仓等地古墓出土的霉烂结饼的文献和清华大学因战火受损的古籍等也是经他手而重获新生。

正在刻碑的赵嘉福

在碑刻传拓领域，赵嘉福先生以实践积累和综合修养为基础，每每于作品中注入新的艺术内涵，令人击节称道。譬如一般而言，文字上石，多先运用“双钩法”描摹于石，再施以斧凿。赵先生则以阅读为先，反复体会原作的每笔每划，起势、停顿、转折、收笔，揣摩写字的过程甚至书写者的情绪。

豫园“海上名园”刻石

以立于上海豫园入门处的“海上名园”刻石为例，该石采自黄山祁门，石面未经平磨处理，呈凹凸不平的自然状态。倘若机械地深浅一致复录文字，光照之下必然影响视觉效果。为精准展现原作的风采和神韵，赵先生细心领会书法精髓、精心构思布局，果断对饱蘸浓墨的“海”字第一点作深度镌刻处理，使观者一眼望去即感觉到起笔的力与势。同时，他又将运笔、用墨特点与石面起伏相结合，粗笔势如千钧，细处婉若游丝，给人以极强的艺术感染，深得行家和游人的好评。

赵嘉福先生的碑刻、石刻技艺的高明之处不仅在于“真”和“像”的还原，忠实书画真迹，如实反映原作，还在于“灵”和“气”的表达，他的作品字迹灵动、气韵生动，富含金石气息。无论是位于浦东新区陆家嘴的“世纪大道”、龙华烈士陵园的“丹心碧血为人民”，还是“诗人徐志摩遗像”、“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等作品，均显示了这种特质。他是当代碑刻高手中的佼佼者，堪称当代“国手”，其作品被多家机构争相收藏。

龙华烈士陵园“丹心碧血为人民”

三、传道授业，垂范后学

古籍修复、碑刻传拓等以手感、分寸、火候分高下的技艺，虽有技术法则和艺术内涵可作归纳，但具体实践中遍布“技术诀窍”，如用多少力量“揭”，怎样的干湿度使拓片恰到好处，刻碑中如何运刀才能令作品充满灵气等等，均难以用理论文字完整表述，其传承历来依靠一代代师傅的口传心授。

赵嘉福先生从自身经历出发，对于学艺之艰难深有体会。为此，在上世纪80年代末收徒张品芳和邢跃华后，即一反“常”态，言传身教，倾力而为。他鼓励徒弟上手尝试、边做边学，且从不轻易表扬徒弟，但是，凡有询问必有回应，并于关键处示范指点，充分发挥了师徒制贴身传艺模式的优势，从而使徒弟们在实践中积累起宝贵的经验和自信。今天，张品芳和邢跃华已经成长为业界人共知的高手，经常赴各地示范交流、课徒传教，并传承有序地使一批员工、同行成为第四代门徒，上海图书馆也因此始终保持了南派修复技艺重镇的地位。

工作中的赵嘉福与徒弟们

值得一提的是，赵嘉福先生除了在上图收徒传艺外，2008年起即先后在国家古籍保护中心、辽宁省图书馆等单位担任古籍修复培训导师，每年赴全国各地传授技能。2014年，他还受邀担任复旦大学中华古籍保护研究院特聘专家，在教学第一线指导研究生，即使两次罹患重症，仍在手术休养后坚持完成带教任务。“只要干得动，就一直干下去。”他说，“我有责任把手上的东西毫无保留地传给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