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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社诗雄宁调元研究：论宁调元的情诗（一）

来源：朋友圈生活时间：2022年10月12日 10:01

原标题：南社诗雄宁调元研究：论宁调元的情诗（一）

摘　要：宁调元既提倡诗言志，也主张诗言情。宁调元的情诗涉及爱情、亲情、友情，具有突出时代主题、多用词的体裁、艺术手法多样等特色，因而品位高尚、情真意切、感人至深，是我国近代诗词中的珍品。

宁调元（1883－1913）

宁调元（1883－1913），字光甲，号仙霞、大一，是中国近代史上著名的爱国主义者、民主革命家、宣传家，杰出的文学家和诗人。他早年立志反清，先后加入华兴会和同盟会，并参与创建被誉为同盟会宣传部的南社，积极开展反清革命宣传活动，为推翻清政府封建专制统治、创建中华民国做出了重要贡献。民国成立后，他坚决反对袁世凯独裁专制，积极参与筹划和发动“二次革命”，并献出了年轻的生命，为捍卫民主共和制度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勋。

宁调元一生中酷爱写诗填词，其诗词想象丰富，夸张大胆，寓意深刻，充满情感，从而赢得战友们“诵君诗句当离骚”的赞誉，并成为“南社的光荣和旗帜”。

对于宁调元的诗文创作，学界早有较多的介绍和研究，但对于宁调元的情诗虽偶有涉及，但迄无专论。有鉴于此，笔者不揣浅陋，特就这一课题作一论述，以抛砖引玉，并就教于方家。

一、宁调元主张写情诗

1883年8月22日（清光绪癸未年七月二十日）,宁调元诞生于湖南醴陵县之南的东富乡芷泉潘家塘（今湖南省醴陵市东富镇芷泉村潘家塘组）一个耕读之家。宁父宁卫均虽为国学生，但不得志于时，积学未售，靠宗绶公留下的田产，在家过着耕读的生活，因而对于宁调元期望甚殷，自幼就教宁调元读书写字，待其年纪稍长，又亲自口授《离骚》《庄子》。13岁时，宁调元始就外塾，受业于本县塾师刘师陶，学习写作应付科举考试的八股文和试帖，还初学为诗。

在刘师陶的指导下，宁调元广泛阅读前人的诗作。不久，“过目成诵”的宁调元就能够背诵和理解大量的唐诗了。这从他这一时期所作的集句诗中明显反映出来。其中《塞上曲集唐》是这样的：

塞上沙葱叶正齐（曹唐），杜鹃花发鹧鸪啼（韦庄）。欲知此后相思梦（柳宗元），都护行营太白西（岑参）。

身似浮云鬓似霜（白居易），海天愁思正茫茫（柳宗元）。未收天子河源地（令狐楚），泣上龙堆望故乡（卢弼）。

江雨霏霏江草齐（韦庄），杨花落尽子规啼（李白）。愁人一听头堪白（杜牧），故树荒凉路已迷（温庭筠）。

这首集句诗，来自李白、白居易、柳宗元、白居易、杜牧、韦庄、岑参等唐代著名诗人，集合巧妙，浑然天成，表达了一种忧思迷茫的心境，也说明宁调元学诗之勤。

中国古代诗歌中不乏言情诗，因此宁调元在学诗作诗过程中，也读情诗，并学写情诗。其集句诗《闺思集唐》，反映家乡的妻子对远方从军亲人思念的情诗：

春风昨夜到榆关（卢弼），万里长征人未还（王昌龄）。落日临川问音信（皇甫冉），人传郎在凤皇山（张潮）。

朝朝马策与刀环（柳淡），莲子花开不见还（张潮）。惟有寄书书未得（许浑），落云边月满西山（严武）。

白马嘶霜雁叫烟（鲍溶），何人倚剑白云天（李益）？自家夫婿无消息（施肩吾），从事东军已四年（李郢）。

朔风吹雪透刀瘢（卢弼），不破楼兰终不还（王昌龄）。别恨转深何处写（李端）？朝朝应上望夫山（卢弼）。

除了集情诗外，宁调元少年时代创作的诗歌中，也不乏情诗的踪影。例如《闺怨》云：

郎去东山东，妾家淮水北。安得水怀山，阻郎行不得。

又如《月夜有怀次韵》云：

落落庭前竹，卓卓阶下桐。月明无远近，已觉流影同。夜久声俱寂，独倚小楼东。长天净如洗，银汉长烟空。临风一弄笛，清声绕关中。相思在何处，谁与诉离衷。玉漏有时尽，此心无时穷。

从上述所引宁调元的情诗来看，感情之真挚，笔力之老到，典故之精熟，颇为令人叹服，很难想像其出自于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之手。

但宁调元学写情诗也遇到了麻烦。在渌江书院师从吴德襄期间，宁调元读了翰林院庶吉士、江西萍乡萧立炎（字景霞）《惆怅词》后，作《题萧景霞〈惆怅词〉》，其中多有情诗内容，如“频年处处种相思，采得东风第一枝。及尔飘零情太忍，向谁惆怅意如痴”，“情根才种向天津，薄醉心情一味新。解恨事成长恨事，寻春人作送春人”，等等。吴师见此诗后就不太高兴了，特以朱彝尊编《曝书亭集》“不删风怀诗，宁不食两庑豚肉”为例来“相勉”。

朱彝尊，字锡鬯，号竹坨，清康熙十八年（1679），以布衣举博学鸿词科，曾任翰林院授检讨，入值南书房，并参与修撰《明史》。他曾写过著名的诗《风怀二百韵》和《静志居琴趣》八十三首，都是写与其妻妹的爱情。尤其是前者，在当时还曾引起风波。因此他编《曝书亭集》时曾考虑是否将其删去，但最后决定不删而编入《曝书亭集》，还为之以诗述志，其中有云：“渠宁不食两庑豚，不删风怀二百韵”，表示宁愿不当圣人之徒，不入祠庙受享，也不删《风怀》诗。对此，诗坛有人以为朱彝尊此举大逆不道。乾嘉诗人吴德旋就在其《杂著示及门诸子》诗中教导其子弟云：

风怀诗载曝书亭，可是才多坏典型。郑卫言情非纪欲，一生枉自抱遗经!

清代甘肃最有影响力的诗人之一张晋在其《艳雪堂诗集》中也以道学口吻说：

曝书亭集浩无涯，学富才丰格律谐。到底不曾删绮语，教人指摘议风怀。

因是之故，吴德襄也就以朱彝尊不删《风怀》之事提醒宁调元注意，言下之意，就是反对宁调元写情诗。而宁调元却“未以为是”，并将此事笑告同窗好友傅尃：“要我删风怀诗，宁不食两庑豚肉。”后来，傅尃受宁调元之托，为其整理旧诗稿时，考虑吴德襄当时的态度，便将宁调元旧作中的情诗删去。对此，宁调元认为不妥，“复总其删去者，别为《闲情集》”，且“自叙有‘昔孔子删诗，不闻《郑》《卫》二风一笔勾也’之言”。

1907年，宁调元在长沙狱中忆及此事时，仍然认为自己当时对于情诗的看法是对的，特作《论情诗》一文，为情诗正名：

《国风》三百篇，大抵皆言情之作。《古诗十九首》，无非写相思之字。《离骚》托意于美人，陶公发辞于旷世。古人曷尝讳言情哉?然而发夫情止夫义，此其所以愈本色愈真挚也。今人讳言情，其收束处，不知即其斫丧处也。夫自有天地以来，上下千年，纵横万里，大而拓都，小而幺匿，何物无情乎?个人无情以支持之，则暴弃也；社会无情以团结之，则解散也；国家无情以纲维之，则灭亡也。此非其显著者耶?晋人云：“太上忘情，其次不及情。情之所钟，正在我辈。”亦可谓善言情矣！

在此文中，宁调元追古溯源，认为《古诗十九首》和《离骚》“发夫情止夫义，此其所以愈本色愈真率挚”，并把情与个人、与社会、国家联系起来，足见情之重要、情之伟大。这说明，宁调元自学诗之日起就对情、情诗及其价值有一个正确的认识。同时也说明，宁调元在主张诗言志的同时，也主张诗言情。这就为他写情诗提供了理论和思想基础，所以，宁调元的诗歌创作中，有情诗的一席之地，也就不足为奇了。

（原载：《湖南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1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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