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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仲义：一只苹果的无限宇宙｜衣水诗歌的毛病兼及当下无难度写作

来源：朋友圈生活时间：2022年10月23日 01:42

原标题：陈仲义：一只苹果的无限宇宙｜衣水诗歌的毛病兼及当下无难度写作

作者简介：

陈仲义，出生于1948年，著名评论家。主要作品有创作论《现代诗创作探微》，思潮论《诗的哗变》，诗人论《中国朦胧诗人论》，艺术论《从投射到拼贴》，形态论《扇形的展开》，技术论《现代诗技艺透析》，综合论《中国前沿诗歌聚焦》，鉴赏论《百年新诗摆钟解读》，语言论《现代诗：语言张力论》。另在《文学评论》《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文艺理论研究》《学术研究》《中国文化研究》《中国文学研究》《厦门大学学报》《西南大学学报》《东南学术》《福建论坛》《文艺争鸣》等全国50多家学术刊物发表诗学论文与批评文章200余篇，总400多万字。多次获市、省社会科学优秀成果奖。《中国前沿诗歌聚焦》获第12届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优秀成果奖（行业最高学术奖）。

一只苹果的无限宇宙

——衣水诗歌的毛病兼及当下无难度写作

作者｜陈仲义

日常在网络诗歌论坛上浏览，常常见到“衣水”这个名字。一是其作品产量之大，想法新鲜，二是其提倡“性感写作”以来，写出了有一定探索的五六部大型长诗或组诗，所以印象特别，储藏于记忆之中了。近来又看到衣水发来的《一只苹果的传奇故事》组诗40首，除了为年轻人鼓掌之外，还要来一些尖刻的批评。这里我主要对衣水该大型组诗的不足或缺点进行一次大略的检测。

衣水的《一只苹果的传奇故事》由40首相互关联的短诗组成，大概400多行。每首10左右，这与作者坚持的经典诗不超过20行的观念是一致的。或许正是在这一诗学观念的指引下，衣水对一只苹果进行了坚持不懈的展开和挖掘。衣水的视野是开阔的，他用尽可能多的角度或者层次，来表达对这个“世界”的认识与思索。而这个任务一下子集中在一只充满幻想的苹果上。在这里，一只“苹果”只是一个载体，通过这个活生生的载体不断的繁衍和隐喻，一首一首诗在生活、思索、哲理、观念之中反复灵魂出壳。这是衣水对诗和生活以及这个世界的观察、认识的集中体现。但是由于年龄、阅历、经验、人生的场景等缺少深入和直面的渗透，衣水在这组大型组诗里，没能全方位、细刻画，没能把理性的认识水乳交融地融合。尽管某些章节写的生动、细致、丰富多彩，但在整体上还缺乏抽象之后的那一生动的回眸一笑。

《一只苹果的传奇故事》有两大缺陷。一是理性的过度损伤了诗质，使诗的光泽暗淡。二是存在的困惑没有得到妥善地解决。

先说该大型组诗的第一大缺陷：一是理性的过度损伤了诗质，使诗的光泽暗淡。

笔者认为，从该组诗的结构上讲，诗人首先要从非常多的角度逼近“苹果”的内核，就像剥洋葱一样，一层一层地剥下去，直逼“苹果”的最本质的部分。诗人可以从苹果的色彩、味道、光泽、表皮、果核、肥瘦、干枯等无限多的角度，深入到苹果的皱纹和血肉。首先要铺展开。在这方面，衣水的切入角度也相当宽阔。关键是在深入下去，衣水的过度的理性使得具体的生动暗淡了。抽象化的手段在运用过程中出现强化，使得感性和理性的结合部分脱节，凸显了观念的部分，从而使诗质有空洞的嫌疑、有图解哲学的成分。所以在年轻诗人那里，往往逃脱不了抽象与具体之间的这个陷阱，然而，这也正是成为一个好诗人必须解决的关键技术。

在衣水组诗的第九首《一只苹果漂泊在夜海之上》，如下：

一只苹果漂泊在夜海之上

●衣水

一只苹果无端地浮起来，像一只气球

一只苹果说这夜弓起背，像海面一样

一只苹果漂泊在夜海之上

一只苹果漂泊在家园之外

衣水在写漂泊，前两行写漂泊，还形象生动；后两行仍在写漂泊，有些微的展开。但整体看来，前两行和后两行在表达一个意思，一个抽象的漂泊问题。具体深入到何种程度，我们一看便知。前前后后不过是表达一个抽象的观念而已。也正是漂泊，也依然是漂泊，显得空洞无物，似乎诗人在图解一个自己的命题。这些与诗质，实在大有害处。

该组诗的第二大缺陷：存在的困惑没有得到妥善地解决。

在这里我先引用衣水组诗中的第十六首《一只苹果坐在黑夜独自沉默》，如下。

一只苹果坐在黑夜独自沉默

● 衣水

黑夜沉默，天空沉默

一只苹果沉默

这个世界似乎只有我还在聒噪

我不睡觉，以为世界就是我的

我无论怎么隐蔽，我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

黑夜是沉默的，天空是沉默的

一只苹果是沉默的

神像是沉默的

配合上面引用的《一只苹果漂泊在夜海之上》，这两首诗都在某种程度上思考“存在”这个问题。衣水在哲学上显然是在不断的思考着的，尤其是在“存在”这个问题上，与技术层面的抽象化问题，衣水都在思索，但衣水仍然没有处理好这两个问题的有机融合。衣水在不断地从繁杂班驳的生活中抽象出自己的认识和观念，但是往往抽象到空泛的哲学命题上。诗不是哲学，但必须有哲学的关照。衣水意思到这些了，但是抽象出来的东西，在衣水的诗里，望望不是回到生动、形象、有光泽，而是又走到了老路上，要不就回到了生活的表象，要不就抽象套着抽象。这是年轻诗人很容易犯的错误。也是青年诗人在诗艺上有待提升的一个侧面。他们往往不知道诗歌的“焦点”在哪里。比如衣水该大型组诗中的《一只苹果锁在了我的抽屉》，如下。

一只苹果锁在了我的抽屉

●衣水

后花园早已经不存在了

那里的苹果花开了吗

色、香、味，都能想起来

一只苹果还在我的抽屉

静静地苦思一个春天

哪一棵树、哪一条枝、哪一朵花痕

我都历历在目

这首诗和以上引用的两首，还都没找到诗本质上“焦点”。就这一首诗来说，焦点在哪里？笔者以为，“锁”与“抽屉”是两个较好的“焦点”，该诗应该从这两个角度如手，深入下去。“锁”有封闭、禁锢、保守、落后的联系词条，在时间上有更强大开阔性；而“抽屉”，在空间上有更强大的弹性，有更广大的伸缩度。所以笔者以为，一首诗选择一个好的“焦点”是一个关键。而衣水在这方面的毛病，也经常体现在别的80后的青年诗人的作品之中，为此，80后或更年轻的诗人要不断丰富自己、不断的学习，要不断的成熟，要走向自己的天空，要创造自己的诗学世界。

另外，青年诗人尤其是80后，在语言上容易粗制滥造和缺乏张力。还是衣水的大型组诗中的《一只苹果自动落了》，如下。

一只苹果自动落了

●衣水

一只苹果自动落了

我看见并早已于梦中见过

我不是天才

一只苹果落了只能落到我的

半生不熟的心

我无法把握黑夜、白天

落下来，一秒的落

足以吞噬我的全部版图

一只苹果落了，自动落了

我只屈膝于我们的母亲

笔者以为，该诗中的“落”，应该在“落”上下工夫，应该把“落”铺展开来、丰富起来。要知道，第一秒的“落”与第三秒的“落”是不同的，与第六秒的“落”也是不同的。这个“落”，落到地球上与落到月球上也是不同的，在不同的地点和不同的时间，“落”有自己的生命，有自己的光泽。这也许就是衣水所说的“性感”吧，但是衣水在自己的某些诗里，没有把这种具体而微的“焦点”和语言统一起来，没有形成一个巨大的性感语言的“磁力场”。这是衣水诗的一个很大的缺陷，也是整个80后诗歌的缺陷。

在这篇文章里，笔者主要站在挑毛病的立场，而不是大肆吹捧。而我认为，只有这样，才有利于80后一带诗人的快乐成长。

（来源：《星星》诗刊，2007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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