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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社诗雄宁调元研究：论宁调元的情诗（三）

来源：朋友圈生活时间：2022年10月24日 01:42

原标题：南社诗雄宁调元研究：论宁调元的情诗（三）

摘　要：宁调元既提倡诗言志，也主张诗言情。宁调元的情诗涉及爱情、亲情、友情，具有突出时代主题、多用词的体裁、艺术手法多样等特色，因而品位高尚、情真意切、感人至深，是我国近代诗词中的珍品。

宁调元（1883－1913）

三、宁调元情诗的主要特色

由于对情、情诗及其价值有一个正确的认识，宁调元对情诗也就有了正确的创作理念和独特的创作风格，从而使其情诗展现出与众不同的特色。这主要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一、突出时代主题。宁调元既认识到“个人无情以支持之，则暴弃也；社会无情以团结之，则解散也；国家无情以纲维之，则灭亡也”，他的情诗就不仅有个人之情，更包含了社会之情和国家之情。这就决定的宁调元情诗既不是为情而情，更不是虚情和浮情。他笔下的爱情、亲情和友情虽然也饱含人间常有感情，但又融入了社会之情和国家之情，充满对爱人、对亲人、对战友的爱和对国家的爱，从而使救国救民的时代主题在其情诗中显现。例如，在前述的爱情诗《忆内》中有“行装一夜劳收束，禁却纤纤玉手寒”之句，反映了为宁调元整理行装的妻子对宁调元所从事的反清革命事业的理解与支持和为国家不灭亡而牺牲儿女私情的精神，从而使宁调元的爱情诗超越了那种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爱情诗的窠臼。又如，在前述的亲情诗《为岳丈阳凤梧先生题小照》中有“国事付儿肩，猛着先鞭。陆沉倘起看他年，铸像若论功首在，也要巍然”之句，表示将来革命成功之后要为支持革命事业的岳丈请功，从而使其亲情诗具有广阔而深远的家国情怀。至于宁调元的友情诗，则绝非旧式文人的低吟浅唱或离情别绪，而是传递战友们之间的互相鼓励、互相关心之媒介和砥励志节、共同前行之互勉，始终洋溢着坚持反清革命的激情。高旭曾说：“太一词都是血泪结成。即以工拙论，亦不减姜斋（指王夫之，号姜斋——引者），况气概绝相似者耶！”这就是说，宁调元的情诗与他的革命诗一样，都具有一种超凡脱俗的气概，处处闪耀着思想的光辉和时代的风采。这也是宁调元情诗的意义和价值之所在。

二、多用词的体裁。《太一遗书》中《明夷词钞》收录宁调元所作词凡99首110余阕，全为宁调元1907年至1909年在长沙监狱期间所作，其中大多数为描写对妻子、亲友、战友思念、怀念和关爱的情诗。可以说，除了追悼烈士和部分与战友们唱和的律诗之外，宁调元的情诗大多采用词的体裁来表现。宁调元的情诗之所以大多采用词的体裁，据笔者分析，可能有以下两个原因：

第一，词是可以歌唱并和乐器配合的韵文，因而不像诗那么整齐单一，句法长短参差，而且文句长短的不同，又构成多种形式，因而比诗的体裁更丰富，加之其用韵也比较灵活，摇曳多姿，丰富多彩，因此比格律诗更适合表现时起时伏，时长时短、时急时缓的情感变化。所以诗词界素有“词之为体，本以言情为尚”之说。

第二，词有不同的词牌名，有些词本来就是由表达相思离别、佳人闺怨等情感内容的曲词发展演变而来，且其牌名也因其表现的内容而取。如《长相思》取自南朝乐府“上言长相思，下言久离别”句，原为唐教坊曲，后用作词牌名，多写男女相思之情。其他类似的还有《忆秦蛾》《桃源忆故人》《诉衷情》《相见欢》，等等。所以，用这些词牌名填词，名称与内容交相融合，能够使情意表现得更为委婉曲折、生动感人。

由于以上两个原因，宁调元创作“情词”表现得十分得心应手。他常以《长相思》《忆秦蛾》《桃源忆故人》《诉衷情》《相见欢》等词牌填写“情词”，并且在词牌格式的要求和词所要表现的内容的契合方面，运用和处理得非常妥贴，似乎就是天然生成，自然流露，毫无生硬之感。同时，宁调元创作“情词”，在使用上述词牌填词时，还常常不另拟标题，直接以词牌名为其标题，使其名称与其内容融为一体。这样一来，宁调元的“情词”就更加具有感情丰富、表现细腻、委婉曲折、耐人寻味的特点。

三、艺术手法多样。宁调元的情诗之所以具有强烈的表现力和感染力，除了其内在思想内容之外，与他善于运用各种艺术表现手法也大有关系。据笔者分析和归纳，宁调元的情诗主要成功地运用了以下6种表现手段：

1.对面写起, 一石双鸟。在我国古典情诗中，有一种“从对面写起”的作法，就是自己在思念对方，却不说自己一方的思念，而是写对方如何思念着我。这种写法，比正面去写更加动人，可收“增数倍”的艺术效果。前述宁调元的爱情诗中就常用这种表现手法，悬想虚拟分手后对方的相思情状，既写出了对方对诗人的灼灼思念，更曲折地表现出诗人对对方的一腔深情，从而收到一石双鸟之效。高旭称宁调元词“写感情处尤顿挫入神，令人低回欲绝矣”。宁调元爱情诗中“对面写起”的表现手法应是令高旭感到“顿挫入神”“低回欲绝”的重要原因之一。

2.语言生动，通俗易懂。宁调元的情诗很少用华丽的辞藻，而是不加雕饰，追求自然无华，有信手拈来，脱口而出之感。如前引之《长相思》（桃花妍，杏花妍）和《桃源忆故人》（两情苦苦相萦绕），用的都是常见字，又非常口语化，使人一见即懂，一读上口。所以，高旭评论宁调元的诗词“措辞选字，雅近自然”。但最简单的东西，往往也是最复杂艰深的。宁调元的情诗就善于以平淡无奇的字词表达深邃的情感，从而更令人“低回欲绝”。

3.一唱三叹，反复吟咏。宁调元才华横溢，感情细腻，诗意绵绵，因而作诗喜用“连章蝉联”方法，时常一题数首，甚至数十首，如《秋兴》十首、《愿诗》四十首、《至日诗》七十首。同一主题反复吟咏，内涵深邃，底蕴隽永，能使诗意得以充分展现，如同嚼槟榔，越嚼越有味道。宁调元的情诗也是如此。如悼杨卓林、禹之谟诗各二十首，《秋夜怀人》三十首。其“情词”也不例外，有的同一词牌反复吟咏，如《长相思》3次，《桃源忆故人》5次，《忆秦蛾》4首次。有的一词牌下多阕，如《长相思》（魂成痴，梦成痴）1题2阕，《忆秦蛾·伤别词》1题10阕，从而使其绵绵复杂的情感表现得更为曲折丰满，淋漓尽致，真切感人。

4.借景抒情，情景交融。宁调元的情诗善于借助自然界的客观景物来抒发和表达自己的主观感受和思想感情，如前述《长相思》（魂成痴，梦成痴）中，诗人借闲庭、明月、秋鸿、柳丝、秋风秋雨等景物，营造出一种萧瑟的秋季氛围，而秋季又是一个容易引发悲感的季节，从而使感秋与怀人两种情感相交融合，增强了情诗的感染力。又如《忆秦蛾·伤别词》“伤离别，西风卷地梧桐叶。梧桐叶，哀蛩啼露，孤鸿唳月”中借被西风卷起的梧桐叶、啼露的哀蛩、唳月的孤鸿等景物，使离别更加伤感。宁调元好友傅尃赞扬宁调元的诗 “极才力所驱使，喷薄而出”，其中的重要原因就是宁调元在诗中善于通过描写景物，营造氛围，从而使情感“喷薄而出”。

5.用典精当，贴切自然。宁调元在情诗的创作中还注意吸收前人事迹或诗文中的词句来表情达意，从而收到含蓄委婉、典雅精炼、耐人寻味的效果。例如，前述宁调元和高旭的《浪淘沙》中之“铸得铁锥长尺五”和《哭杨卓林武士》中之“报韩曾运子房筹”，均典出《史记·留侯世家》中张良与沧海公为韩国报仇而自带铁锤在博浪沙行刺秦始皇的故事。宁调元在词中借此典故勉励自己和高旭彻底推翻清政府的封建专制统治。又如，青鸾，亦作青鸟，典出《汉武故事》，说西王母欲见汉武帝，先使一青鸟至承华殿，然后西王母乃至。因而青鸾就成为传说中能替人传报信息的仙鸟。宁调元《祝天梅结婚》“最好青鸾递消息”一句，就用此典故隐喻高旭结婚的好消息。而宁调元《桃源忆故人》（梦魂飞上温柔岛）中“化作双栖小鸟。寻个蓬莱仙岛，默向天神祷”一句语出李商隐“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也用青鸾的典故，表达了迫切希望与爱人相见的心情。再如，前述爱情诗《古别离》中的“鱼当成比目，树为连理枝”一句，前半句语出卢照邻《长安古意》“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的诗句，后半句语出白居易的《长恨歌》“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两个典故均表示对爱情的思慕和渴望。

6.吸收新词，反映时代。宁调元立志砸碎旧世界，建设新国家，宣传新思想，传播新文化，因而在诗歌创作中就注意引入反映新思想、新文化的新词语或名人的名字。这些新词汇在宁调元情诗中比比皆是。如前述《祝天梅结婚》中的“维多利亚”“加弗尔”“新号外”，《吊秋竞雄女侠十首》中的“共和主义”“卢梭”“苏菲亚”，《悼禹烈士》中的“牺牲个体”“奴圈”，《哭杨卓林武士》中的“五大洲”“自由神”，等等。这些新词语既为宁调元诗词创作提供了新的词汇，也增强了宁调元情诗对时代主题的表现力。

（原载：《湖南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1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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