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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首绝美古诗,被错录入《全唐诗》,写尽千年的沉重与孤独

来源:朋友圈生活 时间:2023年02月01日 22:11

原标题:一首绝美古诗,被错录入《全唐诗》,写尽千年的沉重与孤独

《题龙阳县青草湖》唐温如 “西风吹老洞庭波,一夜湘君白发多。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如梦似幻,“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这一句特别契合我们现代人的审美观,可谓美到了极致,令人怦然心动,悠然天地,物我混一,读之令人恍兮惚兮,唇齿留香,真有“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之力。

大概也正是由于这首诗的过于超尘拔俗,以及作者的名声不显,以至于搞出了一个大大的“乌龙”,清朝康熙年间汇编的《全唐诗》,竟错把元末明初时人的唐温如该诗录入。也难怪,《全唐诗》编者十数人,收录唐朝2000多名诗人诗作近5万首,出现一点纰漏在所难免,何况这首诗本身绝美,即便放在如满天星斗的大唐,也是毫不逊色。但也正是如此,越发让我们对这个作者唐温如,有了巨大的好奇心。

相对于唐宋浩瀚如海的诗词名家名作,唐温如显得尤其特别,身处元末,他一生不曾有任官职,更没有任何“功名”,也许正因为这样,他所留下的信息极少,以至于我们无法得知他的生卒年份,所幸我们可以从他父亲的一则“轶事”,以及他所留下的8篇诗作,一窥其人只鳞片爪。

大约公元1285年前后,元朝派往江南地区任职“江南释教都总统”,总管佛教事务的一个原西夏党项人“杨琏真伽”,上任没多久就干了一件被无数人唾骂的事,他带兵把江南绍兴地区的南宋帝后陵区给掘了。当时陵区诸帝后骸骨扔的满地都是,随葬珠宝被盗夺一空,这个“杨琏真伽”还把宋理宗的头骨,镶嵌金银玉石做成了酒器,其恶行令人发指。

事情发生几天后,当地人才得知消息,一时轰传,然而面对元朝士兵刀斧,大多数人还是敢怒不敢言。绍兴当地有个唐钰的人,听说了这件事,悲愤不已,痛下决心变卖全部家产,召集乡里有志之士,趁夜冒死潜入陵区,用收集的牛马等动物骨殖,把诸帝骨骸偷偷换了出来,安置在绍兴兰渚山天章寺前。

散尽家财的唐钰,一时生活无着几乎饿死,后来其人其事传开,江南地区的南宋遗民们大为感动,出钱为他购置了三顷地安置,又为他与原南宋宗室结亲,慢慢地他的生活才又好了起来。据说后来,唐钰夜里曾遇南宋皇帝梦中送子,便是咱们今天说的这个唐珙,唐温如。

翻遍史书,从如今仅存的唐温如诗作8篇中,可以看出他是一个学识渊博,兴趣广泛,天赋极高,同时又非常富有生活情趣的人,比如这一篇《猫》,

“觅得狸儿太有情,乌蝉一点抱唇生。 牡丹架暖眠春昼,薄荷香浓醉晓晴。 分唾掌中频洗面,引儿窗下自呼名。 溪鱼不惜朝朝买,赢得书斋夜太平”。

读来真是情趣盎然,“溪鱼不惜朝朝买,赢得书斋夜太平”,大概所有爱猫人士均感同身受,一个读书的夫子书斋里被猫儿乱搅气得七窍生烟,想打又不舍得的情景,描摹可谓如画。当然,唐温如的诗作,绝大部分的主题还是与怀念故国有关,虽然作为遗民二代,那个故国的明月他从未曾见过,那是一种文化的乡愁。

开篇这首诗,先生泛舟过洞庭,西风劲吹,恍似时光催人,湖面阵阵白浪翻卷,犹如“湘君”白发生,剪不断,理还乱。小船避风下锚,先生随着舟中摇荡径自睡去,一觉醒来,狂风早定,水波无痕,万籁俱寂,长空澄碧如洗,一轮月明并漫天星斗,银光璀璨,水光天色交辉,睡意朦胧间竟不知身在何处,梦耶非耶?全诗以景写情,渐入入空无之境,一个“老”字,一个“压”字各为第一联与第二联的句眼,在全诗语句的清新飘逸之外,注入了深沉的离怀愁绪。梦,也是有重量的吗?这个梦,压得一天星尘,它究竟有多沉重?

南宋遗民,曾是一个相当庞大的群体,但除了言行激烈,亲身投入抗争,与积极参与“入仕”元朝的两个极端之外,大多数人选择了“不抗争,不入仕”的中间路线。这些人数量庞大,结成各种诗社,词社,定期聚会,以期扩大影响力。时光流转,年长的遗民们一批批故去,随着元朝征召江南读书人“入仕”的频繁,以及“科举”的恢复,当然也有诸如生活所迫,权势诱惑,为官济世等等因素,曾经声势浩大的遗民聚会,早已风光不再,故国的明月光辉,就这么一点一点地黯淡了下去。

唐家两代人,为抗元事,一生奔走,眼见得山河既定,故交零落,热血一寸一寸地燃尽漏空,如今须鬓已霜,儿孙辈竟不知宋为何物,那心中的悲凉凄苦,当真“满腹心酸,竟不知从何说起”,惟见“春也花落,秋也落花”,问他时“只道天凉好个秋”。

年少时,唐温如也曾意气风发,也有过拯救世界的热血,“我当濯足万里外,却怪尘土生青天”。慢慢的他才知晓相比起梦想,个人的微不足道,无能为力,“摩挲图画不忍看,万古志士长空叹”。直到如今,天地寥廓,也只剩这洞庭湖上,一舟,一人,一船清梦,万古孤独。

初读这首诗时,惊叹于它的绝美,流连忘返再三,等到慢慢了解了唐温如其人其事,才惊觉这一首诗穿越千年的沉重,写尽孤独的凄凉。我们虽然不知道唐温如具体的生卒年份,但他至少应该看到了元末的义兵纷起,群雄逐鹿,从这一点来说,他还是幸运的,至少他活着看到了自己的热血不被空付,虽然他这时应该已无力参与,总算聊得慰藉。

顺便一提,那个强掘南宋帝陵的“杨琏真伽”,6年后即死于元廷内部争斗,而那个宋理宗头骨制成的酒器,被送入元朝宫廷收藏。后来,1368年,大明开国随即挥兵北上,于当年8月攻入元“大都”。朱元璋亲令率兵的徐达,入元宫寻找这件物事,所幸果然寻得。其后朱元璋下旨重修南宋帝陵,郑重地将宋理宗头骨归于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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