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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子涵:讲述儿童文学的技巧

来源:朋友圈生活 时间:2023年03月02日 08:25

原标题:梅子涵:讲述儿童文学的技巧

“我根本就没有研究过儿童文学的讲述技巧。”

“我没有技巧,只有喜欢。”

“我没有技巧,只有天真。”

“我没有技巧,只有感情。”

……

十七年前,四月的扬州

在第二届儿童阅读论坛上

梅子涵老师作专题演讲,直言无隐

博尔赫斯说,诗在哪儿呢?

诗在马路上的拐角的地方。

梅子涵说,诗在哪儿呢?

诗在儿童文学的每一章文字每一幅图里。

那我们点灯人,该如何把诗一般的儿童文学带给孩子呢?

“只有喜欢,只有天真是不够的

还要有阅读、体悟和理解

还要有感情、思想和哲学

如果它们是属于你的,那么它们就会帮你拥有”

梅老师的小顽皮里,有大真诚

今日我们回味精彩

更期待今年的儿童阅读论坛

梅老师继续在这个属于点灯人的盛会上

为我们带来浪漫而富启迪性的致辞与演讲

亲爱的朋友们,我的讲题是《讲述儿童文学的技巧》。其实你们不知道,我根本就没有研究过儿童文学的讲述技巧。我总是在把那些有趣和感动的儿童文学故事讲给别人听,仅仅是因为我多么喜欢这些故事、这些书,就像《爱心树》里的那个男孩,每天跑到大树的下面来,是因为他好喜欢这棵树,他说:“好喜欢喔!”

我没有办法把自己的喜欢按住!我按捺不住要笑怎么办呢?我按捺不住会感动怎么办呢?我按捺不住地就想到,这样的故事、这样的书、这样的文学,不去告诉别人,不让孩子们听见和读到……那又怎么办呢?

没有办法!

所以,各位,当你们现在也试图开始这样的讲述的时候,在规划着怎么把儿童文学的那些天才故事一个一个地讲给孩子们听的时候,我要很直率地问一句:你喜欢儿童文学吗?是不是“好喜欢喔”?是没有办法把那喜欢按捺住吗?

《特别的女生萨哈拉》中的波迪老师在她的课堂上讲故事,一个个的故事多得可以撑死一头小猪,她把一首首的诗印了给孩子们,孩子们读着那些诗,结果真的一个个就不再面对墙壁,而是转过了身,让大家看见自己,让自己看见大家,然后大声地喊着:“我不是孤儿!”连那个“特别”得令人望而生畏的男生德里也这样喊。这都不是波迪老师他们校长要求的。爱斯米·科德尔说,那是因为波迪喜欢。爱斯米·科德尔是《特别的女生萨哈拉》的作者。

所以,各位,我还是要问,你是因为喜欢吗?

如果你好喜欢喔,那么我告诉你,技巧不重要!

技巧会因为你的喜欢,你的冲动,你的热情和按捺不住而纷纷出现,就是水到渠成的意思。我们不要热心聆听一个人对你说他有什么特别的技巧。我们在语文的教学中已经都成为纽斯林格写的《罐头里的小人》了,我们现在不要在儿童文学的阅读和讲述中继续当康拉德。

讲述和写作一样是有各种风格和方式的。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神情和语言,是不动声色的或者热情洋溢的,是眼睛看着别人的眼睛的,或是眼睛看着很远很远处的,而那个很远处很远处的地方,就是故事的地址和正在进行的情景,比如是那个十一月的阴郁、潮湿的波金斯山,比如是那个地上仍旧铺满雪花,可是山雀却已经小心地开始亮出春天嗓音的橡树林。

我向来只是一个热情派。因为喜欢,我就热情;因为热情,我就澎湃!我没有技巧。

不用说,我们都早就已经长大。可是我还是很像《极地特快》中的那个小孩。因为我很容易听得见银色铃儿的叮当叮当声。儿童文学里的故事都是些银色的铃铛的,也有康·帕乌斯托夫斯基写的那个落在雪地间的指环。这些银色铃铛和指环,我都是喜欢和信任的。只要它们是在摇动,我就高兴起来了;只要它们遗失了,我一定会寻找。我要找到我做过记号的那根枯树枝。其实那根枯树枝是小华丽娅插在雪地里的。

这个俄罗斯的小姑娘,和爷爷住在一个小村子里。冬天的时候,爷爷总是咳得很厉害,咳得好像不能等到春天了。她去为爷爷买治咳嗽的烟草。在火车站的月台上,一个士兵说,我太想抽烟了,你能卖给我一点吗?小华丽娅说:“爷爷没说过让我卖,要多少你就自个儿拿吧。”

华丽娅的眼睛是湛蓝湛蓝的。抽着烟的士兵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亮晶晶的钢指环送给了华丽娅。士兵是感谢华丽娅的大方。士兵说,这是一个无价宝,这是一个神指环哦!它能给你和爷爷带来平安。它能把巨大的快乐降落到你身上。它能让你看见世界的奇迹。

可是华丽娅不小心把它掉进路边的很深的雪地里了。

她用手拼命刨啊,手指头冻得不能弯了,可是没有找到钢指环。她哭着找了一根枯树枝插在掉了指环的那个地方。

爷爷咳得更厉害了。巨大的快乐在哪里呢?世界的奇迹在哪里?

华丽娅数着冬天的日子一天天过去,看见那只老麻雀蹲在窗台上,用尖的嘴巴把玻璃啄得笃笃响。屋檐的冰也被暖烘烘的阳光化成水了,一滴连着一滴落下来。

“哈,春天来啦!”华丽娅说。

华丽娅奔到春天里。

她找到了那根枯树枝。

她刨啊刨啊,刨开了落叶,刨开了松球,刨开了苔藓……在一片黝黑的树叶下,她看见了那个亮晶晶的指环,亮晶晶的!

华丽娅捡起指环,兴奋地往家里跑去。她看见爷爷坐在小木屋的门口。烟草的兰色一缕缕地在爷爷的四周,是太阳烤出来的吧,爷爷的头上、身上是团团的蒸汽。

爷爷说:“你这个孩子好粗心,跑出门去,也不把门关上,风儿把春天送进了屋子里,你看,我全好了,不咳了!等会儿,我要辟些柴,升上炉子,咱们呀,今天,要烙顿黑麦饼吃!”

天真没有离开我,所以,我才会那么兴致勃勃地阅读,才会那么信以为真地感动,才会那么迫不及待地去四处告诉。

我想问的是,各位,你还天真吗?你真的总能听见银色的铃铛声吗?你会在丢失了钢指环的雪地里插上一根枯树枝吗?你读着那些儿童文学的故事是信以为真的吗?

如果你说是的!那么你就不要在乎技巧了。

天真、信以为真,是我们讲述儿童文学最珍贵的资格。不相信童话的人,为什么去讲童话呢?

一个孩子,听我们讲儿童文学的故事,也就是乘上了一列极地特快。我们很像那列特快中的餐车列车员。他们把糖果和热巧克力推到孩子们的身边,他们不是将信将疑甚至冷漠的,他们和孩子们一样梦幻,是相同的盼望和迎接,他们说:“吃吧!”——Chris Van Allsburg(克里斯·范·艾尔斯伯格)把那梦幻的成年神情和梦幻的童年神情画得一样奇妙!

那巧克力的热气和香浓是因为列车员的信以为真和梦幻才冒出的。孩子们也才因此看得见窗外漆黑森林里四处游荡的狼。火车轰隆隆地穿过静静的荒原,轰隆隆地爬上了高峰又穿过谷底,后来,北极到啦!

讲儿童文学的人,都应该坐到极地特快上去!

我不是一个很喜欢讲话的人。我讲话的热情是在儿童文学里焕发的。我讲起儿童文学的时候,会忘记自己在哪儿了。我会忘记自己在哪儿,面前是些什么人!

我只有天真和信以为真。我没有技巧的。天真万岁!

我们这些人,读儿童文学,都是分外用心的。我们是把书端在手里的。我们会用手去摸它的封面。如果是一本图画书,我们会去摸它的图,摸它的颜色。我们是这样摸的!我们觉得有这样的书,搁在书橱里,搁在桌上,生活是亮艳的,有很自豪的感觉。

很多的书,我都是看过了,放下来,后来又再看,这样的一遍和另一遍之间,增添的就是理解。每一本这样的书,我都是把它当成一个金色的水桶。在安徒生的那个童话里,跳进了金色水桶的是一只癞蛤蟆,而现在跳进的是我们这些成年人。金色的水桶提拎着我往上升去,那是一种往井口而去的上升,是越来越接近明亮的,越来越接近天空,所以总有豁然开朗!

我喜欢把自己的豁然开朗讲给别人听。我不认为阅读是可能一次明白的。我不认为一次明白就已经明白。我不认为,一本给儿童阅读的书,我们都会阅读;我也不认为,一本给儿童的书,我们都能理解。我不认为,一本儿童文学的书,孩子能理解多少,我们也就理解多少就够了;我也不认为,一个儿童文学的故事,我们理解出来的,可是我们以为,孩子们现在不一定需要理解的,我们就不必说出来。我都不这样认为。

《猜猜我有多爱你》我阅读过多少次了呢?我讲述过多少次呢?可是我是在很多次以后才发现,这一个故事的开始不是从这儿,而是应该从这儿(这是疏忽呢,还是其实我还并不会阅读,要学习阅读?)。

不是从文字的叙述开始,不是从小兔子拉住大兔子的耳朵说,你猜猜我有多爱你开始,而是应该从小兔子骑在大兔子的身上,大兔子奔啊奔啊开始。那样的奔啊奔啊多有趣!小兔子多有趣,大兔子多有趣。那是它们每一天的生活。那是它们和任何的别人不可以互换的亲情。这玩耍,这快活、快乐的生命,它的记忆和喜欢,小兔子才会拉起了大兔子的耳朵,说:“你猜猜我有多爱你!”其实,这小兔子说的“爱”里,就是有很多的“喜欢”的。就是说在它的英文的“Love”里,是有“Like”的。

所以,它也是告诉我们,要和孩子相处。要让孩子把你变成一只熊。孩子说:“你是一头熊,就是!”那么你就变成一头熊。孩子说:“你是一匹马,就是!”那么你就变成一匹马,就飞跑。 这不是纵容,而是相处。这是一个生命对于另一个生命的响应和意义。是响应和投入啊!所以你也就会那么的有生命力,气喘吁吁,可是不知辛劳!《你是一头熊》里原本灰头灰脑的爸爸,现在穿上了绿衣裳,精神抖擞啦!

《爷爷一定有办法》要从书翻开后蓝的颜色开始讲。刚才的课刘颖正是从这儿开始讲的。这一大块的蓝,就是爷爷盖在约瑟身上的那块布。掀开了这块蓝颜色的布,一个奇妙的故事就开始了。它也真像是一个幕。拉开了,舞台就看见了,生活就开始了。这是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这也是在我们的眼前。图画书真好,无论是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还是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们都看得见。孩子们也都可以用手去抚摸它。我把图画书称作为是可以看得见的书。

可是,我们也可能没有看见。比如,我们没有看见这蓝的颜色。我们照旧还是从文字开始的地方开始阅读、开始讲述。比如,我们没有看见,或者虽然看见了,却没有去阅读地板下面的小老鼠的一家。如果没有看见,没有阅读,那么这样的一本图画书,就是很丧失,杰作的新奇、杰作的价值的丧失。

当蓝颜色的碎布没有掉到地板下面的时候,这只是一个什么也没有的地方。这不是一个家,只是一个洞,结满了蜘蛛网,而且我们还看不见夏洛。那两只老鼠,一男一女,它们在这个洞和那个洞之间跑来跑去,它们也不是不知道要让日子幸福,可是它们的确没有料子,所以它们也的确难以开始和布置。那最初的几块碎料子从天而降的时候,它们真是吓了一跳,真是惊讶和兴奋,它们的神态好像听见了美丽公主唱歌的那个有着法国血统的浪漫鼠德佩罗!

这真是两只充满热情,所以抓得住料子、因而抓得住幸福的老鼠。你看,它们不但穿上了蓝颜色的衣服、蓝颜色的裤子,它们还决定当爸爸妈妈了。它们不但有了摇篮,还装上了门。没有门的地方叫洞,有了门那就叫家了。它们一个拿着摇篮,一个抱着门板的时候真是脚步轻盈、心花怒放。你看看它们的心花怒放,就知道什么是拥有和满足了。爸爸把门板装上的时候,还看了一眼它的妻子和摇篮里小老鼠们。那真是一个丈夫的眼神、一个父亲的眼神:冷风吹不进来了!

地板上的温馨和地板下的幸福一直是同步的。因为幸福的生活原本就是相似的。

最后,当约瑟在纸上写,“这些材料还够”……写成一个奇妙的故事的时候,坐在纽扣座垫上的小老鼠也已经把这个奇妙的故事写了出来。

蓝颜色的幕布拉上。蓝颜色的布,温暖地,把我们所有的人都盖上了!我们合上了书。可是蓝的颜色合不上。

刘颖对孩子们说:“请大家记住,这个作家的名字叫菲比·吉尔曼!”

是的,要记住作家。一个奇妙的故事,一定是一位杰出的作家写出来的!

只有喜欢,只有天真不够,还要有阅读和理解。还要有感情、思想、哲学。如果它们是属于你的,那么它们就会帮你拥有。博尔赫斯说,诗在哪儿呢,诗在马路上的拐角的地方。可是我们到马路上的拐角的地方去看看,怎么看不见?我也想说,诗在哪儿呢?诗在儿童文学的每一章每一节每一幅图里。可是我们翻开了,果真就真能读出来吗?

我说,我们是儿童阅读的点灯人,而且我们真的就开始了去讲述、去领引,可是我现在要提出的是: 我们怎么胜任?

我们坐在那只金色的水桶里,我们能上升得多高呢?

那只癞蛤蟆终于从井底来到了地面,它说,这么大!

我们也来到了这么大的地方了吗?

我没有技巧,只有感情,只想更丰富地拥有思想、拥有哲学,拥有不一般的阅读能力。我想到那个那么开阔、那么奇妙、麦浪滚滚、稻浪也滚滚的地面上去!

那不是很容易到达的。所以我不会从金色的水桶上下来。我会一直地坐在里面。

我这样地说着的时候,突然发现, 我们的这一个地方,我们的这一个论坛,其实也是一个金色的水桶,让我们谢谢这个金色的水桶,谢谢扬州,谢谢亲近母语,谢谢徐冬梅!谢谢我们所有的点灯人和讲述者,当然,包括谢谢梅子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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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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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根据梅子涵教授在第二届儿童阅读论坛上的演讲整理

囿于篇幅,略有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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