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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崖、子仁两“傅癖”

来源:朋友圈生活 时间:2023年05月23日 09:23

原标题:雪崖、子仁两“傅癖”

雪崖乃寿阳刘䬠号,刘本《霜红龛集备存》即由其集大成之;子仁乃平遥王晋荣字,王本《霜红龛全集》倾其一人之力刊刻而成。

刘䬠,号雪崖,咸丰二年(1852)寿阳岁贡,光绪八年(1882)《寿阳县志》卷七《选举》记其“慕傅真君山之为人,得其片纸只字,必钩摹而寿诸石。远道购求,虽重价不恤。尝补刊《霜红龛诗集》,附刻徴君子眉诗集。”寥寥数语背后,却是刘䬠倾其一生对于傅山的追求。傅之文,获则梓之;傅之书,见则石之。

道光二年(1822)壬午春正月,刘䬠曾与徐润第、张震受聘于张廷鉴、张廷铨兄弟西学研讨傅山学术一载。道光二十三年(1843),随父署篆汾阳,得傅山甲申、乙酉诗章,包括《顿村旧家作》《风闻叶润苍先生举义》等反诗。咸丰初年又收罗郭还阳、傅山师徒轶事,编纂《仙儒外纪》刊刻行世。刘 卒于咸丰八年(1858)六月二十九日,眼见壬午(1822)四同道相继离世,自己年老体衰,无奈于咸丰四年(1854)刻成《霜红龛集备存》,体例上未拘泥于张本,既有别于前贤,又意味着傅山佚文搜罗未全,仍需后来者不断补充完善。不仅将张本避讳“文字狱”挖改文字及删除诗篇还原,补充新搜罗文字,并在《杂著》卷十八补《甲申集》,将汾阳所得傅山等甲申诗篇单列,计二十一页之多。

《霜红龛集备存》,不仅仅是一部其时最全傅山文献,而且全面展现了与张廷鉴、张廷铨、徐润第、张震五人收集整理考证研究傅山文献的过程。如果将其中五同道所补文字分别录出,俨然一部《霜红龛集》考证与补佚专论。其中,除张廷鉴、张廷铨所辑《霜红龛集拾遗》,徐润第评语、张震注音辨证外,其余所补文字均刘䬠所为。

王晋荣,字子仁,号小亭,清末平遥生员,居城内仁义街。读书超山书院间,山长渠纶阁为光绪十二年(1886)进士,翰林院庶吉士,出自徐继畲门下。王晋荣一生亦以搜集青主、寿髦父。子诗文为己任,最受世人好评者,即利用常赞春发现傅山新文献,以及自身搜罗所得,独创体例,于光绪三十二年(1906)至民国二年(1913)间陆续刻成《霜红龛全集》四十余卷。

《霜红龛全集》将张廷鉴所辑《傅青主语言拾遗》,及徐润第辑抄本改题《咳唾珠玉》刊印;将常赞春从京师所得《霜红龛集备存》未见笔记补遗刊刻,并作十二篇序、跋、小引解读。对于傅山及其文献的偏好,王晋荣并未因刻成王本《霜红龛全集》止步,几十年始终不改初衷。民国二十五年(1936)山西书局拟影印一批傅山手稿,又毫不犹豫地将箧藏傅眉、傅仁兄弟手写本青主批《东汉书姓名韵稿》二十册提供给山西书局赵正楷。

上世纪80年代,省城及北京收藏界人士纷纷前往平遥介休寻宝,从平遥石生泉等手中获取大量傅山书法珍品,其中有相当一批出自王晋荣遗物。如傅眉、傅仁兄弟手写本青主批《东汉书姓名韵稿》即经石生泉之手为省博物院收藏。

陈监先是一位默默无闻的傅山研究学者,精通版本,富于收藏,尤痴迷于傅山《霜红龛集》诸版本研究与文献补遗,即便在下放原籍身患偏瘫的日子里,也从未放弃偏好。用毕生精力广搜青主佚文,研究比对《霜红龛集》各种版本,批注丁本《霜红龛集》,写成《 <霜红龛集> 版本源流考》,著就《霜红龛集校补》。1976年病重期间,又将家藏全部428种珍贵古籍尽数捐赠山西省图书馆,包括了《霜红龛集》的各种版本。

2007年5月与8月,山西古籍出版社先后出版《陈批霜红龛集》与《陈监先文存》(上编为《霜红龛集校补》,下编为《论文书信集》),尽管有关《霜红龛集》补佚的八十余篇傅山诗文再次遗失未能入编,但已十分珍贵。在《 <霜红龛集> 版本源流考》中,陈监先对刘本《霜红龛集备存》与王本《霜红龛全集》均给予高度评价,借瞿源洙评价张耀先“傅氏之功臣”之言,引张穆、祁隽藻之语评刘䬠“雪崖,傅氏之功臣也”;同样对王晋荣刻本,评之“从内容丰富来说,实有后来居上的特色。”

王晋荣在《重刻 <霜红龛文> 序》中感叹:“人无性癖,一事难成。晋杜预有《左传》癖,每怀古人,自知不足,因歉生愧,亦愧极奋生尔。”“昔张凤翔谓刘雪崖有‘傅癖’,非俗人也,余敢自诩有‘傅癖’?且俗尘三斗,扑去即生,尚须以竹医之。虽然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读先生之文者,其亦有羡乎?余癖者哉!”

张凤翔,字丹崖,山西太平县(今属襄汾县)人,道光六年(1826)进士,阳曲县儒学训导。道光七年(1827)丁亥夏五月,为《傅青主女科》作序,道光二十三年(1843)曾参阅张廷铨等编次之《阳曲县志》,熟知刘䬠偏好傅山研究掌故轶事,“傅癖”之说不啻于“功臣”之论,无疑十分确当。王晋荣不仅认同刘䬠“傅癖”之说,而且也自诩“傅癖”,并深以为荣。雪崖、子仁两“傅癖”传为美谈。

笔者上世纪80年代初离乡到省城时,由于儿时耳濡目染的傅山故事,曾随身携带一册家传《傅青主女科》,以为习中医之用。1984年首届全国傅山研讨会后,通过对会议资料的涉猎,收集傅山文献也成个人癖好,三十余年未曾改变,借工作之便踏行傅山印迹,虽也曾重金购得青主款书画赝品,但并非全无收获。刘䬠《霜红龛集备存例言》中如此感叹:“今惟《仙帐歌》《囊道人传》未得。又闻有《十三经评》《十七史评》《韵会小补评》《老子庄子评》《幼科丹经》《女科丹经》《蝉雪尨言序》《我师还阳子帖》《王生延善传》《白鹤观碑文》《大小丈夫传》《夫如何赋》《游台日记叙》,亦也存其目以俟补。”“传奇亦多,世传《骄其妻妾》《八仙庆寿》诸曲,《穿吃醋》止传序文,又有《红罗梦》,语少含蓄,古娱一见即投诸火,诗文有类此者,概不收录。”雪崖之憾即我之方向,傅山佚文也颇有所得,从康熙《文安县志》中收获一篇《白衣山人传》,找回了被古娱投之于火的《穿吃醋叙》,乃至《山西通省诸生上各部院公呈稿》《儒有满师藩者》《屈先生创一离骚》《颜有云 <百年难遇岁朝春> 》《吾向时读史》《知而忘情能而不为》《文章已属小技况临池小之小者》《人再索老夫鹜书辄云》《昆山小梨园丑儿》《从姊七房兄》等十余篇佚文,乃至尔祥《贺公他先生诞曾孙》、佚名《久慕傅公名而未见一面》、李振藻《俚言恭挽青翁傅老先生》、杜郊《尚忆莺花圆教游》、胡庭《观青主先生摩蔡中郎碑》等赠挽诸诗,以及傅山入祀乡贤、三立祠《县府儒学结》《里民结》《绅衿结》《合省诸生结》等文书。幸矣足矣!

记得肆间得见王晋荣《王刊傅青主集》时,鉴于混杂一箱之中,书中钤有“午亭”藏书印章,断为介休大靳村王丽中藏物。王丽中,字午亭,清光绪十五年(1889)举人,辽州学正,与岳鸿举为同县好友。岳鸿举,字远侯,号处园,清光绪十四年(1888)优贡。光绪初年至十年(1884),曾设帐平遥,九易寒暑,十年(1884)受聘西河太守往汾阳前,曾作诗留别。“英豪辈出说珂乡,侯郭程王最擅扬。弱岁才华何卓越,少年科第必腾骧。乌衣子弟佳难得,青海功名晚不妨。我有狂言当别泪,先观器识后文章。”其中“侯郭程王”之“王”,岳氏注为“王晋荣”。岳鸿举《处园文稿》之《 <王注傅青主集> 书后》如是说:“是书乃平遥王氏所编辑也,翻阅数过,编次无法,体例丛脞。开卷第一叶,分书四字曰‘傅山遗书’,以后辈直斥前贤之名,似亦未安。书内或称青主,或称先生,或称之佗,或称私谥,亦复为例不纯。第一卷为《仙儒外纪削繁》,本乃寿阳刘氏所编,纪郭还阳、青主先生两人轶事。王氏削郭事而存傅事,故曰《削繁》,然他人和诗亦具列焉。二卷、三卷为《咳唾珠玉》,乃阳曲张氏所辑,本名《语言拾遗》。王序谓‘四字不甚显亮,故改题’云云。然张氏本从断简残编掇拾而成,似亦无甚不显亮之处。所易四字纤佻不伦,蹈明人陈眉公、屠赤水之陋习。书中每段皆加按语,语多肤廓,无甚精义。又每段冠以‘傅子曰’三字,是尊傅而不知所以尊,亦嫌蛇足。下卷载先生论书一段,有‘莲和尚独得淳于长碑之妙’云云。按此碑名《夏承碑》,淳于,地名;长(上声),官名。夏曾为淳于长,故先生云《淳于长碑》。王氏竟讹为王后姊子淳于长,尤为失考。至《外纪》第六十四叶附录《牡丹》一诗,已属无谓。又云‘予于蔚盛长宝号见之’,‘宝号’二字,殆堪笑噱。五、六两卷为《啬庐杂著》,本张、刘原刻,而王氏重付之梓也。其他牴牾尚多,不能一一纠正。王于帖括,功力颇深,有声庠序,号为多见,古书不应漫无条理至此。书既凌乱,板复粗恶,疑坊贾射利,仓猝梓行,王或未及细校欤?”岳鸿举对《王注傅青主集》不无灼见,但如此吹毛求疵、尖酸刻薄,个中缘由不得而知。阅得是文,存此疑问,留待专家评说!

研读傅山沁源先师山遇虎诗文,惊中有险,险后成诗,诗文寓趣。“昨在阳城村,见平遥宋二殷云:‘虎须一年长一茎。’近打一虎,数其须,则一百三十五茎。然则此虎仙矣。然欤?否欤?许惠虎须一茎挑牙也。”笔者曾设法求助动物园工作人员,得到一茎新陈代谢的虎须,并珍藏锦盒,与线装《霜红龛集备存》《王刊傅青主集》《傅青主女科》旧籍等置于书篋。爱屋及乌也罢,东施效颦也罢,如此佯装“傅癖”,博众人一笑耳!

□郝岳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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