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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丨向墅平：云之上的向往

来源：朋友圈生活时间：2023年07月13日 14:29

原标题：夜雨丨向墅平：云之上的向往

云之上的向往

文/向墅平

“呵——”当我从飞机舷窗口，望出去，望见我们乘坐的飞机，正像一只大雁般，轻轻飞翔于一大片白晶晶的云朵之上，情不自禁在心底发出一声欢呼。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借助人类飞行器，飞到了云之上。那样高高在上的云，那样骄傲的云，竟低过了我。它们以如此谦卑的姿态，亲近着我，让我如此近距离地，欣赏着它们。它们宛若一大片盛开的白莲花，也似一大片轻轻涌动着的浪花，亦或一大片铺呈于时间之上的白雪。我淡淡地掠过它们，彷如神话中的神仙踏云而行；一种无法言说的美妙与优越感，在心底漫漶……

当我有了云之上的初体验后，我就冒出一个念头：总有一日，我也要让我的父亲，来体验一次！

父亲，一个普通农民，多少年，与土地相依为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脸朝黄土背朝天。其实，父亲生命中，有过逃离土地的机会。高小毕业那年，父亲原本可继续升入县中念书，然后，就有“鲤鱼跳龙门”的后戏了。可是，奶奶不幸病逝。在那个靠工分养活家人的年代，爷爷狠心中断了父亲的学业。父亲只得回家种地，从此走上一条漫漫农耕路。或许，父亲也在劳作的间隙，偶尔抬头望一眼天上的云——云的轻盈与自在逍遥，令他陡生羡慕。父亲只是低到尘埃的众多淳朴农民中的一员，生命中的绝大部分时光，都交给了脚下的土地。他甚至不敢想象，云之上，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爸，哪天，我要带您乘坐一次飞机——”某日，我对父亲许下承诺。父亲眼里放出光芒，仿佛在那一刻，迸发出压在心底经年的对云之上的渴望。我自小身体虚弱多病，父亲对我倍加爱护，并为我拟定未来人生出路——好好念书，脱离农村。我的成长，离不开父亲多年的用心付出。我如此承诺，一为感恩，二为尽孝——只是，因种种原因，迟迟未能兑现。

五年前，母亲病逝。父亲终于进城随我们一起生活。其时，父亲已年过古稀。进城之初，父亲不大适应城市生活。我就抽出时间，带父亲逛街，逛公园，熟悉环境。我还利用节假日，带上父亲，乘坐汽车、火车和轮船，去外面旅游。大千世界，向父亲这个被禁锢在乡土上几乎一辈子的老农民，敞开了胸怀。他逼仄的人生，仿佛一下被豁然扩展开来。不过，基本是中短途出行，就没乘坐飞机。

“爸，哪天，我带您乘坐飞机到更远处走走吧——”那天，我又一次对父亲这样说了句。父亲只是淡淡一笑：“不必啦，爸已跟你走了那么多地方。再说，爸岁数大了，不想再去远处折腾啰……”

父亲不想花上更多时间，再去更远的地方出游。更充分的理由是，他已然和这座城市相熟并相亲，不想分离稍久。

适应城市生活之后，父亲每日过得可充实而快乐。没有了农耕生活里的繁重农活，只管放开身心，和一群老年朋友聊天，打牌，下棋。父亲最开心的事是，跳广场舞。父亲一直爱好音乐，念书时，当过音乐委员；且会吹口琴、吹笛和箫，拉二胡等民间乐器，在乡文艺宣传队干过。父亲进城后，我给他买了一部录放机，并配上集合了众多他喜爱的音乐的磁盘。父亲应该是爱屋及乌，爱上了音乐伴奏下的广场舞。我不止一次地欣赏过，父亲和着音乐节奏翩翩起舞的情景：身板依然挺直的父亲，卸下了土地的重量，笑容明媚，舞态那般轻盈，仿如高天上飘浮的云朵，一样自在逍遥！

广场上，看着翩翩起舞的老年舞者，我赞叹并欣慰着：他们在乡下辛苦了一辈子，暮年生活充满新时代的阳光；或许，他们中也有好多人如我的父亲，未曾乘坐飞机去过高天的云之上。但，看他们如父亲一样明媚的笑容和轻盈的舞姿，他们不正和父亲一道，体验着真实而熨帖的尘世生活中的“云之上”么……

（作者单位：万州武陵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