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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文学的“珍奇柜”珍藏大自然

来源：朋友圈生活时间：2023年09月01日 14:34

原标题：她用文学的“珍奇柜”珍藏大自然

日前，日本决定将核污染水排入海洋，引发人们对海洋生物命运的忧思。人与环境的长远关系议题，再度严峻摆在全人类的面前。著名自然文学作家海伦·麦克唐纳多年致力于自然生命故事的观察书写，呼吁当珍视那些治愈人类的生灵，因这多样的世界并非只与人类相关。

《在黄昏起飞》（英）海伦·麦克唐纳上海人民出版社

在空山新雨后，在月落乌啼时，偶遇草丛间流浪的猫咪，瞥见楼宇缝隙处的夕阳……大自然的千姿百态，所有人或许都能多少领略一二。但若论对大自然的敏锐感知和深切牵挂，并通过严谨、科学的文字，不失温情地传达出复杂的情感与思索，大概鲜有人能与当代英国作家海伦·麦克唐纳比肩。作为杰出的自然文学作家，海伦·麦克唐纳被誉为“本世纪最重要、最具洞察力的作家之一”。在2014年出版的回忆录《以鹰之名》（中文版亦于去年面世）中，她讲述了自己在失去深爱的父亲后，通过试图驯服一头苍鹰来抵御伤痛，其间与另一位文学大师产生跨越时空的交流，从大自然中获得疗愈与洗礼的经历。书中展现的关于爱与失落的主题，在她笔下仿佛动听的演奏，袅袅盘旋在读者心头。

时隔多年后，麦克唐纳继续用文学书写自然，推出新作散文集《在黄昏起飞》，延续了其自然写作一贯的对于人与自然之间互动关系的探索。全书汇集了她具有代表性的40余篇新旧短文，从帝国大厦上空掠过的飞鸟，到穿越公路的小鹿，从夏日突降的暴雨，到山林中形形色色的蘑菇……麦克唐纳貌似漫不经心的闲话，细致地描画出大自然的各种形态，捕捉万物细微而精致的点滴瞬间——对于这一切，我们往往司空见惯，却一向容易忽视其背后的奥义。

“珍奇柜”（德语Wunderkammer）一词，本指的是16世纪欧洲贵族用来收藏奇珍异宝的橱柜，在其搁架上，天然和人造物品相伴左右，它们彼此迥异、各具神秘，但又和谐共处、交相辉映。麦克唐纳在《在黄昏起飞》的前言中提到，希望这本新作便如同珍奇柜一般，将不可思议的事物状态呈现出来，而这样的珍奇柜，本身就如同深富多样性的大自然。

从小时候起，麦克唐纳便希望未来能当博物学家，在成为作家之前，她的身份是一位科学史研究者。对科学史的研究经历令她发现，人们会不自觉地将自己的观念和愿景投射给大自然，错误地将其当作自身的某种镜像。麦克唐纳希望，人们能够破除类似这样固有的主观性，去发现和欣赏万物中差异的存在，如她自述的那样：“尝试用不属于你的眼睛去观看，了解到你看世界的方式并非唯一，思考爱上‘非你族类’意味着什么，为事物的复杂性心生欢喜。”她也同样希望，文学作品可以承载科学研究的意义，揭示出这繁复的世界并非只与人类相关的真相。

《在黄昏起飞》一书的各个独立篇章，从近乎令人吃惊的超多元视角，尽情展现着大自然的丰富与繁杂。跟随麦克唐纳的讲述，就仿佛跟随蝴蝶、飞鸟、蚂蚁、野兔、狗、天鹅和其他种种生物，从土壤，从森林，从云端，从住宅和花园，从窗台和书架，从大厦和山野，从不经意的一瞥，从常走常新的古道……总之，从自然界千万只眼睛的视角，穿透世界的每一个维度，感受世间起伏错落、每一种不同频率的呼吸。麦克唐纳细致入微的观察，加上对不同事物之间关系天马行空的联想，类似通过“数天鹅”的活动展开一场英国乡村传统意义的巡游，从鸟巢和一颗鸟蛋想到长大、结婚、买房、生孩子的人生叙事，从采蘑菇追溯千年间人类对性与死亡的态度，涉及历史、哲学、考古、宗教学、心理学、文学、博物学等多领域的叙事，更将读者的思考领入更宽阔和深邃的地界。

麦克唐纳的观察和笔触，仿佛使人看到了万物运行的奇妙方式，感受到我们人类与这些事物之间隐秘而稳定的联系，触摸到一条与自然界共通、与其他生命相融的脉络。高居在公司总部楼顶的游隼，寄托着人类对视野和权力的迷恋，而它在大地上捕猎的姿态，又不禁令人联想到平静地抵抗绝望情绪的人类。雨燕常常活动在大气边界层以下的高度，然而为了群体的繁荣和福祉，当一些雨燕忙于孵卵和育儿之时，另一些则会在黄昏之际拨开蔽目的云层、悄然飞上更高的天空，以便更好地掌握信息，为下一步的行动做好准备——它们的行为就是一则群体的寓言，即使是充满智慧的人类也会为之震撼，从中获得关于如何做出正确选择的启发。猎犬为了完成自己应做的事，既疲惫又愉悦地奔波着，萤火虫即使被困在玻璃瓶中、“身陷囹圄”，也依然释放着如同真理的光……麦克唐纳试图为我们展示，在大自然的万千维度中存在着无数生灵，有关它们的一切，其实都与人类有着惊人相似的本质。

她的文字流畅、平静，好似水流一般轻松地流经众多自然界常见的事物，但笔法绝不枯燥，充满了灵性和哲思，让读者的目光时常在悠闲的“漫游”中来个恍然大悟的急刹车。例如，猫咪和小狗无疑可爱，但在世界各地，投喂流浪小动物和野生动物的行为都存在着一定的争议性，姑且不论是非，热心的投喂行为背后有怎样的心理？麦克唐纳的寥寥数语就给出了令人信服的答案，因为我们可以从中发现熟悉与陌生感的奇妙融合：“这也是许多人喂养动物的原因，不仅因为我们帮助了它们，有满足感，也因为身边环绕着认识我们的生灵，它们能够和我们建立联系，并且渐渐将我们视作它们那个世界的一部分。”

关于“失落”，是麦克唐纳近年来一写再写的话题，世间的失落是令人无奈之事，而她选择将一件件珍贵的东西收入用文学搭建的珍奇柜中，挽救它们的美丽于消失的命运。《在黄昏起飞》的前言中提道：“借助文学很有必要，因为只有传达事物的宝贵价值，才可能有更多人为此奋起挽救。”或许某种程度上，她的文学珍奇柜就像大自然的记录册，甚至是大自然本身的样貌。

若说前作《与鹰之名》着重书写了身为个体的作者所经历的生命中重要亲人永逝的失落，《在黄昏起飞》则将焦点放在了大自然与包括人类在内的整个世界的失落。麦克唐纳犀利地指出，人类亲手造成了自然界的“第六次物种大灭绝”，气候变化、环境破坏、杀虫剂的使用等一系列问题造成了令人触目惊心的负面环境影响，其中包括致使脊椎动物的物种灭绝速度比人类出现之前快了一百倍。那么这一切，对于作为人类的我们又有什么影响呢？麦克唐纳借助庭园林莺这种小鸟含蓄地指出，阳光、森林和鸟鸣组成的景观不再完整时，人类的体验也“损失了一点东西”。在她委婉的表达背后，能看到不甘和忧虑，但她依然始终抱着期待，甚至期待那些已经消失的物种或许会在局部地区得到回归。

在麦克唐纳自己看来，若说每个作家都有一个写作的主题，那么她的主题是“爱”，“尤其是爱这个非人类生命组成的光辉的周遭世界”。人类本就与大自然的其他物种相融，大自然会用不同的方式治愈人类，人类的爱也会挽救失落的自然。或许，就像那些为了调整行动策略而飞跃云层审视大地的雨燕一样，我们若能从现在开始对环境问题做出更宏观的思考、用行动珍视自然，即使在黄昏起飞，一切仍不算太晚。

（原标题：她用文学的“珍奇柜”珍藏大自然）

来源：北京晚报作者巴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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