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成婚礼照人物小考

原标题：盛成婚礼照人物小考

北京晚报·五色土 | 作者 吴霖

《旧世新书：盛成回忆录》说，“在朋友们的督促下，我和郑坚决定在（一九三三年,作者注）阳历1月2日订婚。”订婚那天，盛成还邀请了在北平的东北军将领王以哲。但王在当天来电说“形势非常紧张”，不能与席。盛成说：“第二天我才知道，锦州失守了。”(应为山海关,作者注)

一月十九日下午三时，盛、郑便举行了婚礼。婚礼动静很小，出席的人也很少。盛成说：“当时，我请我的老师李证刚（名李翊灼）做主婚人（郑坚是他的学生）。郑坚的介绍人是寿石工。我们用郑坚家的一个厢房作礼堂办了婚事，并在《大公报》登了启事。照了相。”从婚礼当天所拍的合影照片看，整个画面上只有十八个人。除了亲属，来宾屈指可数。

盛成婚礼合影

一 郑坚·齐白石·郑成武

郑坚（1905年至1938年），湖南衡山人。一九一六年随代表湖南出任北洋政府众议会议员的父亲郑逸峰（1865年至1924年）移居北京。父亲亡故后，郑坚与弟弟郑成武及母亲郑王德姒一起生活在锦什坊街油篓胡同，后考入北平大学女子文理学院经济系。盛成在一九三九年作《小妹郑坚大事年表》，将郑坚在北平大学女子文理学院毕业时间定为一九三一年，但经查北平大学校长办公室编印《国立北平大学在校学生及毕业生名录》（一九三四年），郑坚的毕业时间应是民国十九年，即一九三○年。

郑坚毕业后，进入大陆银行工作。一九三二年夏秋经张文理、叶审之、陈常玉介绍与盛成相识。一九三三年一月与盛成结婚，生子盛保罗（1933年）、盛碧西（1935年）、盛滴娜（1936年），一九三八年殁于江苏仪征战乱之中。郑坚去世后第一个冥诞，盛成在桂林曾写下文字：

你生的时候，不曾得过我一封缠绵婉转地情书，如今我写给你，虽说是迟了，我还是要写给你。我是世上最了解你的一个人，最明白你的一个人。我一生的幸福，就在你我的结合上；我一生的事业，就在你我的谐调上。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的一个女子，使我钟情于你，但是我口中从不肯说出这些话的。我觉得话说出之后，意思吐露出来之后，爱情反而减少了密度，缩小了含蓄，反不如不说为佳。……但是今年我却不能不写一封信给你拜寿，因为你已不在人世了。呜呼伤哉！

齐白石（1864年至1957年）的住处在西城跨车胡同，离郑坚家极近，他与郑逸峰既是湖南乡亲，又有同门（王湘绮弟子）之谊。郑坚曾跟他学画，郑氏姐弟是齐家的熟客。盛成回忆录说：

我们结婚时，请了齐白石作证婚人。齐白石与郑坚的父亲是最好的朋友，也是她的图画老师。我们请他做证婚人时，他说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也不懂怎么做。他写了两句诗在纸上送给了我们。写的是：“一双比翼鸟，一对可怜虫。”

盛成此处记忆有误，经我考证，齐白石的完整原文是“两个命乖比翼鸟，一双蝴蝶可怜虫。乃余少年时句也。郑、盛二君之佳期书赠之。壬申冬。白石”（参看拙文《盛成与齐白石的翰墨缘》，见《北京晚报》2020年9月24日版）。此处的“壬申冬”，既可以是一九三二年的岁末，也可以是一九三三年的一月，但最晚不能超过春节（阳历一月二十六日）。

答案，还是在当事人的文字中。盛成早年写过《齐白石》一文，文中揭开了与郑坚一起拜访老人的年份之谜：

民国二十二年岁寒的一夕，我同坚妹去拜访他。那个跨车胡同十五号的大门，都是关着的，不但关住，而且锁着的，他的大小乖小小乖，出来应了门之后，知是我们，他老人家出来开门了。坚妹是他的学生，他见了就问她母亲好，弟弟好。

齐白石为盛成郑坚新婚题词

从婚礼照片看，齐白石出席了盛成的婚礼。从没有做过证婚人的齐老人第一次做了证婚人。他站在一对新人身后，一袭长髯极有辨识度。

紧靠在盛成左侧的少年，是郑成武（1918年至1951年）。这一年勉强算才十五岁。一九三八年一月至三月间，他在武汉由盛成托付给八路军办事处，随即奔赴延安，进入抗大第四期学习。同年毕业后，去了晋察冀根据地，改名郑红羽（参看拙文《郑红羽的浮影》、《从“郑成武”到“郑红羽”》）。

站在照片最左侧的，是郑氏姐弟的母亲郑王德姒。老人在抗战期间一直独自枯守在北平家中。郑坚去世后，盛成一直未敢将噩耗直接告知老人，曾由盛成续弦李静宜在桂林模拟郑坚笔迹与之通信经年。

二 李证刚·寿石工·尹石公

李证刚(1881年至1952年)是盛成婚礼的主婚人。虽然盛成在回忆录中尊称为他主婚时的李证刚为老师，但在当时，他们并无师生之实。盛成从李证刚学，是两年后从欧洲调查故宫盗宝案回国长住南京之后。盛成在悼念柳诒徵《仰止劬堂先生》中回忆：“余于一九三五年秋，二次回国，寄住南京故宫大光路卷庐，与师过从频数。常在夫子庙茶叙，小乐意清酌。后余迁居湖南路，与龙蟠里较近，清凉、莫愁、鸡鸣、玄武遂为常聚之址。是时随欧阳竟无(渐)及临川李证刚(翊灼)二先生，学《四书》、《五经》及《三礼》与《虞氏易》。”时李证刚为中央大学教授。盛成一生，视欧阳竟无、李证刚、柳诒徵三位为师。李证刚与盛成的渊源，其一是李也是郑坚的老师，其二如不出意外，应该源自欧阳竟无的介绍。

一九三三年的李证刚，论起来其实算是盛成在北京大学文学院共事的同事。当然李证刚是在哲学系，盛成在外文系。经查考，李证刚在北大哲学系所开课程为《道家哲学》、《鸠摩罗什研究》、《玄奘研究》与《佛家哲学》四门课程，每门均三学分。从课程编号可知均为选修课。一九三二年九月起，查李证刚还在清华大学哲学系兼职，讲授《印度哲学概论》（四学分）。他在北平的住址是南长街七十一号。盛成在北大开设的课程是《法国文学史略》（八学分）与《翻译》（四学分）两门课程，为二年级法文专业的必修课。盛成自述：这一年暑假过后，每周三的晚上，他要出城去清华教法文。

在婚礼仪式上作为新人正式介绍人（要写在结婚证书上的）的是寿石工与尹石公。寿石工是郑坚在校时期的老师，因而作为女方的介绍人，而盛成的介绍人，则是尹石公。

寿石工（1885年至1949年），原名鉨，以字行。绍兴籍人氏，但生长在北方。能诗、会书、癖墨，尤擅治印。然其人其事皆湮没既久，偶有流传者也多语焉不详。如坊间有文字讹传他的父亲是寿镜吾，即鲁迅在三味书屋时期的启蒙先生，纷乱如此，即是一例。他曾在北洋政府教育部工作，与鲁迅同事。《鲁迅日记》有一处记载，是一九二三年十二月一日记：得知寿妻去世，随份子钱一元。如此来看，仅是普通的同事人情而已。《鲁迅日记》中，另有寿洙邻者，与鲁迅互动很是频繁，此人才是寿镜吾之子。寿镜吾有子二，长涧邻，次洙邻。寿洙邻在绍兴时曾是周作人的蒙师。

寿石工既已被遗忘，他的生卒年也需要被考证。他的生年，据一九三二年出版的《国立北平大学一览》一书所载信息，可以推算他的生年为一八八五年。他被该校女子文理学院聘为讲师，履历一栏中，填写的是：“教育部编译员、美术学校讲师、郁文大学、北平大学艺术学院教授”，由此可见其经历大概。另从一九三九年的《国立北京女子师范学院概览》中得知，寿石工的住址是“西单白庙胡同二十六号”。关于他的卒年，现有记载皆作殁于一九五○年，但他的老朋友周作人曾在一九五○年三月的上海《亦报》上写过一篇《记念寿石工》，劈头第一句就是：“寿石工于去年冬天翘了辫子了。”说明寿的生命句号，或结束于一九四九年。

尹石公（1888年至1971年）原名文，又名炎武，是学界中人。他作为盛成方面的介绍人，并不见于盛成的回忆录，而是披露于盛成致一个徐悲鸿研究者的私信中。尹石公在平津高校任职多年，能诗，也嗜好藏书，伦明《辛亥以来藏书纪事诗》列其名于中，说其“有嗜书癖，但随得随散”。尹石公与陈垣（辅仁大学校长、史学家）极友好。在《陈垣来往书信集》（增订本）一书中，收录尹、陈往来书信一百一十九通，时间跨度从一九二二年起长达四十余年，可见关系之密切。在《陈垣图传》书中，收有一张一九三三年（癸酉二月七日）“聊园春”合影照片一幅，是为中国学者宴请远道而来的法国汉学家伯希和。该合影中，后排站在陈垣与陈寅恪中间的，即尹石公。他是此次宴请的两位主请人之一（另一位是杨钟羲）。宴请地点为著名的“谭府菜”所在的丰盛胡同六号的“聊园”。盛成婚后不久，也安家于丰盛胡同三十五号。

1933年2月7日，尹石公等在北平以著名的“谭家菜”宴请法国汉学家伯希和（前排左起：陶湘、杨钟羲、伯希和、柯劭忞、孟森。后排左起：谭缘青、朱叔琦、杨心如、陈寅恪、尹石公、陈垣。）

抗战胜利后的一九四五年十月，盛成将赴北平，时在重庆的尹石公还托盛成给陈垣带去了“《语嵩语录》二册，《赤松语录》一册，明永历三子志一份”。此札亦收录在《陈垣来往书信集》（增订本）书中，但编者陈智超将其系年定在一九四四年，误。因为抗战尚未胜利，盛成从重庆是去不了北平的。

三 张文理·叶审之·陈常玉

一九三二年“一·二八”事变爆发，盛成从北平南下投十九路军。当时，胡愈之、张文理、江公怀经常去军中看望。故张文理与盛成相识时间，或在此时。介绍两人认识的，应该就是双方共同的好友胡愈之。

1932年6月盛成赠胡适戎装照，背面书：“适之先生请留念，抗战到底”

盛成返平时间，据考证，可能在五月二十四日之后。六月二十三日，盛成应约写《从军记》，发表在七月三日出版、胡适主编的《独立评论》（第七号）。七月一日出版的《大陆杂志》（一卷一期），发表了盛成为法国物理学家郎之万在北平演讲《社会的演进与科学的使命》翻译稿。

张文理回到北平的时间，据容庚日记记载，可能在八月。本月，盛成的《海外工读十年纪实》由上海中华书局出版。盛成说：“那一年，我在北平过了暑假。”

盛成回忆录说：“张文理对我的婚事最为热心，他和叶审之介绍我认识女子文理学院的郑坚。”热心人张文理（1903—1973）不仅是盛成婚姻的推动者，他还将盛成带入了燕京大学的学人圈子。此后，盛成与张文理在抗战前的南京、抗战中的重庆、南渡后的台北均有地理上的交集，直到盛成彻底离开台湾。此是后话。我对张文理的生平，已作了大致的勾勒，此处不赘。（参看拙文《从张文理到张延哲》）

本年，出生于一八九九年的盛成，已实足有三十三岁，仍在单身。从沪回平后，盛成继续在北京大学教法语，个人生活趋于稳定。张文理从上海返平后，与盛成往来趋于密切。叶审之与张文理为福建平和县小同乡，在北京大学教育系就读，当年夏天即将毕业。本年暑假中，盛成时间宽裕，故而与时间同样自由的张文理、叶审之往来不辍，应该是通过叶审之的女友陈常玉介绍认识了郑坚。

叶审之在当年（一九三二年）暑假毕业，毕业后去向不明。目前能搜索到的信息，是翌年夏天他成为安徽教育厅的科员，其任职消息刊登在了七月十日的《申报》上。

在一九三二年一月由北京大学注册组编志组所编《国立北京大学二十年度学生一览》中，可以找到当时在校的叶审之的详细信息：叶审之，字诗馆，二十七岁，福建平和人，毕业于色拉抵加中华高中，住本校东斋，永久通讯地址是厦门平和小溪行远号。色拉抵加在印度尼西亚，他的高中是在那毕业的，由此可见他是个华侨子弟。根据信息推理，大致可知叶审之生年在一九零五年左右，其卒年不详，约在一九五零年代中后期。

叶审之在北大的专业是教育，他在教育系统的任职似乎也自始至终。如果一九三三年起始的安徽教育厅科员岗位是他的第一个工作，那么，从一九四八年十二月出版的《国立北京大学历届同学录》，大抵可以获知叶氏的最后信息：叶审之，福建平和人，一九三二年毕业于北京大学教育系，工作单位与通讯地址是教育部人事处，职务是科长。抗战期间，他在重庆青木关的国民政府教育部工作。叶审之在国民政府教育部的具体职务是人事处第一科科长，任职起始时间是一九四六年五月。曾见过一九三九年的北大毕业生纪念册，其中将叶审之的毕业时间写在一九三一年，应误。

盛成的回忆说：“叶审之的夫人陈常玉是女子学院的‘六君子’之一。”此说经考不确，陈常玉是北平师范大学毕业生。据《国立北平师范大学毕业同学录》载：陈常玉，福建龙溪人，家庭住址为福州城内石井巷三十四号。她是该校第十九届（一九三一年）数学系毕业生。至少在编辑该名录时，显示的职业信息为空白。一九三二年陈常玉在北平，或是等叶审之毕业。

据《顾颉刚日记》，一九三二年九月十四日，顾颉刚在家中宴客，与席者七人：顾颉刚、洪业、容庚、张文理、盛成、马鉴、容媛。此次聚会改定了建设研究社的简章。廿四日，与张文理谈。十月二日，洪业家宴，有顾颉刚、马鉴、滕白也、张铨和盛成等人与席，独不见张文理。十月廿九日，顾颉刚记：得张文理廿五日从南京寄来的书信，可见张文理在九月廿四日后离平，他再次回到北平，已是次年的七月（即盛成结婚半年之后）。

张文理既已将盛成带入了燕京大学的学人圈，也应该不会将叶审之和陈常玉遗忘，果然，他们夫妇俩也都出现在顾颉刚、容庚日记中。

一九三四年五月十七日，叶审之首次出现在容庚日记中，所记之事为，“与同往看王怀庆紫竹院，商设儿童寄养院。”在顾颉刚日记中最早出现的日期，是在六月五日晚，地点在容庚家中，事由是“为开办中学事”。即前拟在“王怀庆紫竹院”旧地设儿童寄养院，此时已改变拟设中学了。出席者十二人，除了顾颉刚、容庚、洪业、马鉴、容媛外，还有张延哲（即张文理，可见其在一九三四年六月已改名）、叶审之（顾记为“叶盛之”）、陈常玉（顾标记“陈夫人”）等。此后顾颉刚与叶、陈夫妇有多次交往记录，主要还是为了办学事。这个学校，应该是北平黎明中学。现已出版的顾颉刚日记中，存收当年黎明中学启事一则，可资查询。

陈常玉还出席了当年七月廿七日在北平中山公园水榭顾颉刚为主任的通俗读物编刊社会议，会议有范文澜、谢刚主、容庚等二十人参加。但就在两天之后，《申报》刊登了一则上海中国女中新聘专任教员的简讯，其中介绍：“数学陈常玉，福建理工专校教员。”陈常玉是否在毕业后在福建理工专校任过职，但至少她与叶审之在北平期间或已经向上海中国女中应聘。顾颉刚在八月五日，曾“写陈常玉信”。可见此时陈常玉已然南归。九月廿六日，顾颉刚在杭州曾给叶审之有一信。

旧政权在大陆崩溃之际，叶审之携家回到福建，在龙溪师范学校中栖身。而龙溪，正是陈常玉的老家。这样的日子，想来不会太长。此后新政权如篦掠发的运动，可以想见他的境地。回到龙溪的陈常玉，在省立龙溪中学教几何，她给学生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她当年的学生高庆狮（后为中国科学院院士）曾回忆：教几何的陈常玉老师，全班同学都叫她陈妈妈。当得知“陈妈妈”要上调到福建师范大学任教，离别时全班同学痛哭。

到福建师范大学数学系工作后，陈常玉也给同事和学生留下了印象，据她的学生回忆，当时她的丈夫叶审之因历史问题已被街道监管，陈常玉在“文革”风暴之初以惨烈的方式非正常死亡。

从出席盛成婚礼的人来看，所谓“在朋友们的督促下”的“朋友们”，更像是张文理、叶审之、陈常玉诸人，当然也包括一九三二年十一月到过北平的徐悲鸿。

张文理缺席婚礼，是因为有“大事”要做。而叶审之与陈常玉此时如在北平，是没有理由不出席婚礼的。由此，我推测郑坚身边的一对青年男女，就是叶与陈。他们的身份不光是真正的“红娘”，而且很可能还是婚礼的伴郎与伴娘。

因为没有直接证据，所以并不敢遽定，但同时也没有找到两人此期间不在北平的信息。我曾将婚礼照片通过手机，询问在福州熟悉陈常玉的欧鼎生、林玄夫妇，他们均已八十多岁，先是陈常玉的学生，后留校成了数学系同事。在看了照片后，因年代久远，他们也不能确定（也未否定）。欧鼎生在福建师范大学建校一零五周年的纪念文集中，写过《怀念常玉老师》一文，被列在该书第三辑《师恩如海》的第一篇。

从左至右：郑王德姒、郑坚、盛碧西（盛成长女）、盛如（盛成侄女）（摄于1930年代，北平。）

四 邵可侣·梁宗岱和其他

在照片上，除了最易辨识的齐白石，最显眼的就是站在最后的一个外国面孔，他就是盛成的法国朋友和北大同事邵可侣（1894—1984）。而站在他身边的，经过比对，很可能是梁宗岱（1903—1983），他从巴黎归国不久，此时也在北大教法语。关于此二人与盛成的交集，都值得单独著文，此处暂略。

至此，经辨识，照片上十八个人物，确定或可以基本确定的有十二人。除前排几位女性（可能是郑坚的亲戚，也可能是来宾家属）外，还有两人有待考证，一是邵可侣前、尹石公左的胖者，一是齐白石左侧长须老者。

一九三三年一月十九日，容庚在日记中写下：“早雪，午后方停。”二月五日，与盛成为建设研究社事宜来往频繁的顾颉刚进城访盛成，不遇。说明顾氏既不知晓结婚的事宜，当然也不知道盛成此时已人在江南。

盛成的婚礼为什么不事张扬，原因或许在当年《大公报》刊登的婚礼公告上能找到答案。《郑坚盛成结婚启事》：

兹订一月十九日下午三时在北平锦什坊街油篓胡同杜若楼举行结婚仪式，恭请齐白石先生证婚。国难期间，不克备礼，特此敬告亲友，伏希谅鉴。

该启事从一月二十日至二十二日连续刊登了三天。有理由相信，选择在婚礼举行的次日刊登启事，也是盛、郑两人共同商议的结果。

婚礼后的二十一日，盛成夫妇离平南下，约在二十五日到达上海。选择南下，盛成说：“一方面是蜜月旅行，一方面送徐悲鸿去法国。”徐悲鸿去法国办中国画展，盛成特意为徐给瓦雷里及瓦雷里的志愿秘书曼努写了两封推荐信。

本年十二月，盛成与郑坚的第一个孩子出生，盛成给他起名“保罗”，显然是为了感念保罗·瓦雷里。本月，北平大学农学院编印《国立北平大学农学院职教员名录》，收录盛成信息：

职别：教授；姓名：盛成；别号：成中；籍贯：江苏仪征；住址：丰盛胡同三十五号；电话：西局二五六五。

责编：孙小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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