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月夜》：经典夫妻之诗

原标题：杜甫《月夜》：经典夫妻之诗

今夜鄜州月，闺中只独看。

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

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

何时倚虚幌，双照泪痕干。

文章之中，写情感的最多，但写日常情感的最难，因为好写的都是超出日常体验的情感，暗恋就比恋爱好写，恋爱又比婚后生活好写，婚后生变又比婚后多年不变好写。只因人类本质上是希望轰轰烈烈的一段情，而不是平平淡淡的一生情。

杜甫写了很多诗都和苦难有关，批判时事和揭露社会现象，而《月夜》这首诗很难得的是一首表达自己和妻子男女之情的诗，且一出手就不凡。

杜甫一生只有一个妻子，白头偕老。这样的夫妻在诗中该如何表述自己的情感呢？没有求之不得的失落，没有自怜自艾的情伤，没有伤离别、没有错过站，两人已经结了婚，也已经为人父母，爱情似乎就没什么可写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婚姻中的情感真得是词穷了。责任有很多、角色有很多，但情感无从谈起。我们来看杜甫怎么谈。

写这首诗时，杜甫和妻子身在两地，安史之乱发生了，妻子带着儿女躲在一个村庄中避祸，杜甫却被叛军抓住，留在了长安。天各一方，彼此挂念。

诗歌从杜甫在长安晚上看到的一轮月开始讲起，这也是杜甫的写作特点，起笔总是自然流畅，“今夜鄜州月”，鄜州就是今天陕西省的富县，当时杜甫的妻子和儿女就在鄜州的羌村寄居着，第一句的写法看似普通，但很特别。是“我”在写异地的“她”，不是写我脑海中的她，而是写她脑海中的我。

这一点，就能读出这不是写给恋人的诗，不是“我”思念“你”，不是“我”爱慕“你”，而是“我”想到了“你”的处境，“你”的思念，“你”的孤独和无助。当男女之间没有猜测、没有彼此，有的是共情和无间，这是比恋爱更进一步的夫妻之情。

“今夜鄜州月，闺中只独看”，今晚你那边的月亮，照在你的房间，而你只有一个人看。这是写妻子的孤独，又暗写出为什么自己今夜会写诗，是因为曾经我们两个一起看过月亮，写到今天你是“独看”，说明往日我们曾经“同看”。此刻我们身处两地，只能你一个人独看这个月。这两句的味道很值得多琢磨，既有伤感，又有一些共同回忆的浪漫。

“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夫妻之情和恋人之情的不同，是有了家庭这个社会单位，就有了繁衍后代、孝敬双亲。从讲妻子说到自己的孩子，这可能是夫妻之间最常见的话题了，角度又换到了身在长安的杜甫身上，他在远方对儿女的感情是复杂的，一方面思念，一方面是怜爱。儿女尚小，还不能理解母亲夜晚不睡独自赏月的感情。

但我觉得这不仅仅是在写一个父亲对儿女的思念，还是在写夫妻的情感，老夫老妻再说彼此的真情，对儒家士大夫来说是“失礼”的。儒家注重秩序，夫妻首先是家庭成员，是家庭秩序的维护者，彼此的关系首先是尊重而不是亲昵，“举案齐眉”大于“两情相悦”，当自己借着这个月夜，化身为妻子来想象妻子对自己的思念时，也说不出多少情话，把这种情思化身在儿女身上，说儿女不懂、未解，恰恰是在讲妻子对长安、对自己的思念多么浓烈。

“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何时倚虚幌，双照泪痕干。”

这是描述月光下妻子的相貌，没有一个字来写月亮，却是只有月光下才有的场景。写得如此美，却是杜甫自己在长安想象的样子，云鬟湿、玉臂寒，是一种孤独的美，一个垂泪的爱人。最后这一句分不清是诗人还是妻子的心里话了，可能是夫妻间的共同心愿，什么时候能依靠在床边，哪怕是两个人同时哭干了眼睛，双照对应第一句的“独看”，婉转缠绵，发乎情、止于礼，含蓄动情，真是夫妻之诗中的经典作品。

十八花生

责任编辑：

相关知识

【古诗词鉴赏】唐代诗人杜甫《恨别》诗赏析
阿来“杜甫 成都 诗”第16讲来了，本周六不见不散！
听阿来讲杜诗感受杜甫的成都朋友圈
【古诗词鉴赏】唐代诗人杜甫《题郑十八著作虔》诗赏析
迎世界读书日，阿来“杜甫 成都 诗”系列讲座音视频全网发布
助推书香“出圈”，阿来“杜甫 成都 诗”系列讲座音视频全网发布
阿来：杜甫的绝句其实“很绝”
在绝句中感受杜甫对春天的复杂情愫 感受一场关于爱花、恨花的千年往事｜听阿来讲杜诗
杜甫何以“白间生黑丝”
本周六，来杜甫草堂听名家讲杜甫

网址: 杜甫《月夜》：经典夫妻之诗 http://www.pyqsh.com/newsview4377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