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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和下西洋——张爱玲未曾完成的小说

来源:朋友圈生活 时间:2023年10月24日 16:43

原标题:郑和下西洋——张爱玲未曾完成的小说

20世纪40年代在上海成名的张爱玲,以擅长写新时代中旧家族青年男女的都市爱情与婚姻而著名。谁能想到,这样一位刻画摩登爱情的作家,居然曾经想写一部以郑和下西洋为主题的小说。终其一生,张爱玲从没有到过南洋;可是,在她的笔下,南洋随时随处可见。

“希望能有机会去看看”

1961年,身居美国的张爱玲对在香港的好友邝文美说,她想去东南亚看看。这封写于1961年9月12日的信上写道:“想在下月初一个人到香港来,一来是因为长途编剧不方便,和Stephen当面讲比较省力,二来有两支想写的故事背景在东南亚,没见过没法写,在香港住个一年光景,希望能有机会去看看。”Stephen就是邝文美的先生宋淇。

那么,张爱玲准备写的故事是什么呢?宋淇的儿子宋以朗在整理父母和张爱玲的通信时,便谈到张爱玲想写而出于种种原因未能完成的作品。他说:

上世纪60年代,张爱玲曾在信中说,想写一本关于三保太监郑和下西洋的书。我父母便给她找了一本有关郑和的小册子。到1963年,她突然说:“郑和故事经考虑后决定放弃,所以那本书你们以后不要寄给我。”

但这本小册子终归是寄出去了。宋以朗补充说:

张爱玲构思这种题材,打破了我们一般对她的想象。如果她写出来,应该会很有意思。但她最后还是放弃了这部书,至少不会用英文写,她在信中说:“郑和小说因为没有英美人(至少欧洲人)做主角之一,我认为美国读者不会有兴趣的,短的历史小说没处登,长的又工程浩大,不值一试。”

可张爱玲说的是两篇东南亚背景的小说。那么,另一篇是什么呢?笔者觉得除了郑和之外的另一篇,可能是以苏青和她小叔为背景的故事。1957年,张爱玲给宋淇夫妇的信中说:“我想把苏青与她小叔的故事搬到目前的香港,写一个长篇Aroma Port,不过暂时不打算写。”Aroma Port直译过来就是“香港”,可是张爱玲最终也没有写。

其实,早在1950年代张爱玲就注意到了东南亚。想写郑和下西洋的小说,所以张爱玲想到东南亚去看看,可是最终她放弃了这篇小说。

“一个‘蕊’字零零落落,索性成了三个字”

但南洋却不时闪现于张爱玲的笔下。最著名者,莫过于《红玫瑰与白玫瑰》以及《倾城之恋》。这是张爱玲小说《红玫瑰与白玫瑰》中的一个场景:振保看到出身南洋的女主人王娇蕊写下自己名字的时候,不由得噗呲笑了。

在这部小说中,华侨女生王娇蕊是红玫瑰,她皮肤黝黑,身材起伏,敢爱敢恨,不久便和前来租房的振保陷入热恋。最终,振保退却了。振保最终选择的妻子是“身家清白”的孟烟鹂,也就是白玫瑰。

张爱玲自幼生长在破碎的父权大家庭,一生没有安全感。当她自己在传统的父权制度下挣扎、反抗的时候,却无意识地把父权的阴影投射到华侨女生的身上。家学深厚的张爱玲在上海的圣玛丽娅女子中学学习,英文很好。作为中西教育培养出来的文化精英,她常带着讽刺和嘲弄的口吻来评说南洋(马来亚)和侨生。

振保诧异于红玫瑰把“蕊”写成了三个字,这恐怕不是空穴来风,而是张爱玲对于华侨同学中文的印象。

《红玫瑰与白玫瑰》中,王士洪评论红玫瑰的名字时说:“你们那些华侨,取出名字来,实在欠大方。”张爱玲则讽刺马来亚文明说:“马来亚是在蒸闷得野蛮的底子上盖一层小家气的文明,像一床太小的花洋布棉被,盖住了头,盖不住脚。”她又嘲弄华侨女同学的口音,说:“她们的话不好懂,马来亚口音又重,而且开口闭口‘Man’,倒像西印度群岛的土著,等于称对方‘老兄’。”她还调侃其中的一个女同学月女,说:“她的空虚是像一间空关着的,出了霉虫的白粉小房间,而且是阴天的小旅馆——华侨在思想上是无家可归的,头脑简单的人活在一个并不简单的世界里,没有北京,没有传统,所以也没有跳舞。月女她倒是会跳交际舞的,可是她只肯同父亲同哥哥跳。”

非中非西,非传统非现代,这似乎就是夹在中西之间作为第三者存在的南洋。因此,对于红玫瑰的刻画,张爱玲的笔端明显采用了从高处鸟瞰的视觉。

“都是我那班同学太阔的缘故”

范柳原自称“我的确不能算一个真正的中国人”,这是对文化他者——“他们华侨”——作的注解;不过,此处的范柳原还象征了华侨的另一个呈现,那就是新兴的海外商机及其带来的财富。范柳原“今年三十二岁,父母双亡,”他的“父亲是一个著名的华侨,有不少的产业分布在锡兰马来西亚等处”。不仅在南洋的产业和生意代表着财富,连和南洋的商业联系,也是上海(也就是近代中国)财富的来源。

正因为如此,张爱玲曾经感叹,生活并不拮据的她,却时常有想象中的窘迫。她对姑姑说:“其实我在香港的时候也不至于窘到那样,都是我那班同学太阔的缘故。”她的侨生同学,包括茹璧,她“是汪精卫的侄女”;当然还有橡胶大王们的子女。张爱玲回忆道:“这橡胶大王子女进的学校里,只有她没有自来水笔,总是一瓶墨水带来带去,非常触目。”她又回忆道:“在香港,我们初得到开战的消息的时候,宿舍里的一个女同学发起急来,道:‘怎么办呢?没有适当的衣服穿!”“她是有钱的华侨,对于社交上的不同的场合需要不同的行头,从水上跳舞会到隆重的晚餐,都有充分的准备,但是她没想到打仗。”

带着一丝妒忌的尴尬从那时起就在她过于敏感的内心深处播种发芽,多少年后都没有消逝。

“二婶坐着难民船到印度去了”

直接能向张爱玲分享南洋印象的无疑是她的母亲黄素琼,张爱玲则称她为“二婶”,因为张爱玲从小过继给大伯家,所以反而叫父母为二叔、二婶。

黄素琼后来改名叫逸梵(Yvonne)。她裹着小脚,抛夫别子,陪着小姑子留学欧洲。在欧洲,她画油画,因而认识徐悲鸿、蒋碧微夫妇;一双小脚既在阿尔卑斯山滑过雪,也在地中海游过泳;她几次路过新加坡,也曾到过爪哇,因为“她有个爪哇女朋友一定要她去玩,所以弯到东南亚去了一趟”;太平洋战争爆发前,她去了新马(新加坡和马来亚),曾经打算加工新马的皮毛做生意;她有个男友,“英国商人,比她年青,高个子”,“仿佛听说在星加坡”;日本入侵时,“劳以德打死了,死在星加坡海滩上”;随后她坐着难民船去了印度,在印度担任过尼赫鲁两个姐姐的秘书;“二战”后,她回到了马来亚,“1948年她在马来亚的一所侨校教了半年书”。实际上她是在吉隆坡坤成女中教书,和青年女同事邢广生结交,不久就去了伦敦。

母亲的南洋经历,给张爱玲带来了丰富多彩的南洋细节。榴莲糕、咖喱、沙袋、巴里岛的舞蹈、沙笼、柬埔寨的神殿和佛像以及马来亚的森林,这些南洋景物时常在张爱玲的笔端涌现。她在《倾城之恋》中写道:

吃完了饭,柳原举起玻璃杯来将里面剩下的茶一饮而尽,高高的擎着那玻璃杯,只管向里看着。流苏道:“有什么可看的,也让我看看。”柳原道:“你迎着亮瞧瞧,里头的景致使我想起马来的森林。”杯里的残茶向一边倾过来,绿色的茶叶黏在玻璃上,横斜有致,迎着光,看上去像一棵生生的芭蕉。底下堆积着的茶叶,蟠结错杂,就像没膝的蔓草和蓬蒿。

杨斌

《人海之间:海洋亚洲中的中国与世界》 杨斌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3.9

校对 陶善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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