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对爱情的一些傲慢与偏见
原标题:我们对爱情的一些傲慢与偏见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知趣同学(ID:liuzhiqu7788),作者:劉知趣,题图来源:《傲慢与偏见》
这是一个年轻人的爱情信仰逐渐坍塌,中年人的爱情困于挣扎的时代。人们的物质生活越来越好,可爱情却越来越脆弱。
年轻人在社交平台的角落里对爱情大杀四方,劝人劝己,付出越多报应越大,恋爱脑是“奇耻大辱”,只配像王宝钏那样挖十八年的野菜;
中年人则去伍佰的演唱会赴一场青春的约会,满场身材发福、头发稀疏的中年人后悔当初没有嫁给爱情,也没有娶到那个最爱的姑娘,连去一场演唱会都身不由己,于是前奏响起,泪流满面。
我们总是会在不同的年纪被困于同一道爱情的谜题,可偏偏爱情又是多说无益。
人们之所以如此地热衷讨论,大抵也是源于内心一边渴望、一边祛魅的双向拉扯。
面对爱情,渴望是人面对孤独人生时的情感本能,单枪匹马地行走江湖未免过于冷清,携手并进才会更有底气;而祛魅,则更像是一种颇具对抗意味的理性选择,因为爱情既无法轻易获得,也并不牢靠。
但人这一生,在与理性永恒的冲突中,感性从未失手。所以,在合适的环境条件下,人与人之间这样深度联结的本能是一定会出现的,哪怕我们明知道它有风险。
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当我们把目光从自己的身上剥离开来,把自我放小,才能感受到世界和他人的另一种美好,从而获得一场更完整的生命体验。
就像日本学者上野千鹤子在《始于极限》这本书里说过的那样:
“我至今相信,恋爱是谈了比不谈好。因为在恋爱的游戏场上,人能够深入学习自己和他人。恋爱会帮助我们了解自己的欲望、嫉妒、控制欲、利己心、宽容和超脱。
恋爱是斗争的平台,你要夺取对方的自我,并放弃自己的自我。我从不认为恋爱是一种放纵的体验。
在恋爱的过程中,我们受到伤害,也互相伤害,借此艰难地摸清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渡给他人的自我防线,以及对方那条无法逾越的自我界线。”
或许我们也可以简单地认为:个体在爱情中处理与他者关系的态度和方式,也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我们处理自我和外部世界的能力。
因此,即便是在这样一个爱情观支离破碎的时代里,当我们平和、温柔地重新谈论起爱情这个话题,也是重新理解与这个世界的关系。
流量时代的情绪焦虑
在一个流量为王的时代里,普通人平凡的爱情总是很难引起人们情绪的共鸣,因此即便是出现在了手机的屏幕里也会被快速地滑过。
所以,故事的剧情要么一味地被舔,要么疯狂地被虐。如果说前者被定义为神仙般的爱情,那么后者则是分手的催化剂。前者能把人的择偶标准拉的有多高,后者就能让人分手的速度有多快。
情感问题的结论往往也大同小异,归根结底,所托非人,我们都是这场感情里的付出者与受害者。
这两年,情感博主的情感价值所剩无几,经济价值已然把情绪价值碾了个粉碎。所以,哪怕是在面对同一个事件,情感博主也鲜少会选择针对男女使用同一个客观、中立的标准,因为这往往意味着两头都不讨好,一不小心还会被扣上“为渣男洗地”或者是“厌女”的帽子。
于是,在“高质量的恋爱到底什么样的”、“舔狗不得house”、“连套房都没有结什么婚”……诸如此类的夸大情绪冲击中,我们总是很容易忽略掉一段持久且稳定的亲密关系建立,是需要经历生理反应、情绪反应、心理反应、精神反应四个阶段,在这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中,我们经历着不断地自我委身与自我坚持的博弈,自然也就充斥着万般的艰难。
而另一方面,因为见识了太多破碎情感关系的阴暗面,于是我们越来越不相信爱情,不愿意轻易的开始,我们因此变得安全,但同时也失去了体验美好的机会。
这让我想起了电影《花束般的恋爱》,因为错过尾班车而相遇的男女主,因为百分百合拍的爱好走到一起,两个人在深夜的咖啡馆里聊音乐、聊电影、聊文学,毕业后开始同居,一起工作、一起养流浪猫,最大的目标就是维持这样的寻常生活。
但在时间的无限消磨中,那些不想改变的也都变了。从前的热情骄阳似火,如今却变得分崩离析。五年盛放,世界上唯一的花也没有结果。
影片的最后一个镜头,是男主在Google地图街景上看到了他们热恋时的样子:他手里拎着面包袋子,对方则手捧花束,两个人吃着烤面包、手牵着手漫步在河边,走向那个一起生活的小家。
那束花就这样永远地定格在了这张照片里,正如影片的名字——《花束般的恋爱》。但你看,纵使爱情的花束终会凋零,但它也曾那样努力地、无比绚烂地绽放过。
因此,不如就像王小波曾经写给李银河的那封信里说的那样:“别怕美好的一切会消失,咱们先来让它存在。”
马基雅维利主义的爱情观
我们都想摆脱情感内耗,于是无比坚信功利主义的正确性。践行着马基雅维利的那句名言:“只要目的正确,可以不择手段”。
在马基雅维利主义信奉者看来:一个人的底线是可以根据利益大小来进行灵活调整的,简而言之,就是每个原则都有被打破的价码。
因此,这其中也就没有绝对的忠诚与背叛,只需要关注个人的核心诉求,不存在任何道德和情感上的内耗。
事实上,这套理论的核心思想来源于意大利政治哲学家马基雅维利在16世纪所写的《君主论》,显而易见它是为了君主专制集权所服务,因为确实好用,因此在欧洲史上许多政治家把它作为夺取和维护权力的指导方针。
马基雅维利主义有许多基本原则,其中最重要的是,统治者必须具备能够使用暴力和欺骗手段以巩固自己的地位、维护自己权力和保证政府稳定的能力。
然而,这样的策略或许可以让普通人用于职场、用于商业竞争,但在情感上使用就存在天然的局限。
因为,它缺少亲密关系的重要组成因素——信任。当你无法确认对方接下来是否会忠诚,那么你就永远不会对她卸下防备。
在马基雅维利主义下,人跟人之间是很难建立持久且稳定的亲密关系的,它更适用于一场短择的交易关系。
在《有限与无限的游戏》这本书中,作者詹姆斯·卡斯向我们展示了世界上两种类型的“游戏”——“有限的游戏”和“无限的游戏”:
有限的游戏,其目的在于赢得胜利;无限的游戏,却旨在让游戏永远进行下去。有限的游戏在边界内玩,无限的游戏玩的就是边界。
有限的游戏具有一个确定的开始和结束,拥有特定的赢家,规则的存在就是为了保证游戏会结束。
无限的游戏既没有确定的开始和结束,也没有赢家,它的目的在于将更多的人带入到游戏本身中来,从而延续游戏。
显然,情感关系遵循的是长期获得幸福感的逻辑,是一场”无限的游戏“,游戏的目的是能够让这场游戏无限延续,绝对不是捞到利益就把游戏结束掉。
试图通过学习技巧,通过作弊的手段去谋取回报,这本质上是一种弱者思维,也是一场颇具风险的投机。
因为在自然界的丛林法则里,向来都是弱肉强食。正如那句被大家说烂了的话:所有命运的馈赠,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码。
我们中国人讲“道”和“术”,过分迷信“术”是一种傲慢,只会把自己推向万丈深渊,“道”才是内核,是本源、是规律,是万变不离其宗。
爱情里的经济学
古典经济学之父亚当·斯密说我们都是“经济学人”(economic man),所有的行为动机都在于运用理性来争取最大的经济效益。
而爱情是就最小规模的共产主义,是合作的最小经济单位以及利益共同体。
在资源配置方面,人们追求实现效用的最大化,这也是追求“帕累托最优”(Pareto Optimality)的过程——这是资源配置的一种理想状态,就是在没有任何人利益受损的前提下,两个人都因为对方的存在而变得更好、更幸福。
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斯坦利·贝克尔持有的观点是:个体可以通过寻找配偶来达到效用的最大化,实现帕累托最优。
他在《家庭论》一书中罗列了婚恋能够带来的诸多收益,例如:获得性满足和情感归依;通过情侣双方资源互补,实现规模经济;互相提供信用,协调人力资本投资收益;可预期内的养老保险投资等。
尽管我们都希望自己的对象是市场上最卓越的那一款商品,但由于爱情市场天然存在着信息不对称的缺陷,因此无休止地寻找伴侣并不现实。
美国经济学家乔治·斯蒂格勒对此也指出,搜寻的成本随着时间而上升,但潜在回报反而在递减。
我们渴望在茫茫人海中,寻找到命中注定的另一半,但事实上一个人即便是聪明绝顶、机关算尽,遇到真爱的几率一样都是极小的。
英国数学家巴克斯在其论文《为什么我没有女朋友》中,计算了他在伦敦遇到真爱的可能性,设定了“单身、住在英国、年龄在一定范围、大学学历、还不错的样貌、跟自己合得来……”等一系列的条件系数。而最终的计算结果是,全英国和他匹配的女生只有26位,1/280000的几率。
弗里德曼就曾有过这样一段感想:
“如果你认为某个人是你生命中的唯一的话,那你是对偶然性有着深深的误解,如果世界上真的有这个唯一的话,你们根本就没有机会遇见。”
因此,现实中更常见的情形是,我们多数人就是在合适的年纪选择了身边一位合适的人。
我们也可以用经济学里的“双寡头垄断”这个概念来理解亲密关系:即只要双方的个人利益和共同利益方向是一致的,双方在朝向个人利益最大化的目标努力时,也带来了共同利益的最大化。
而相爱的过程,恰恰也是这个塑造更好的自己的过程。
凡是美好都渗透着宽容
我们羡慕《老友记》中的Monica和Chandler之间的爱恋,那种彼此间的心照不宣,无论你做什么,对方都会支持你的选择,互相扶持,彼此进步,没有什么放不放得下的原则,只有爱与不爱。
我们为《东京爱情故事》里为爱痴狂的莉香落泪,佩服她不求回报,甚至在男主选择别人之后,依旧坚定地为他孤独一生。
然而,在当下这个时代里,我们大概早就不相信这些颇具浪漫主义色彩的爱情了。
因为现实的爱情,从来都不是影视剧里金句式的浪漫神话,而是我们与时代的博弈,与对方的调和。它时而灰暗、时而炽热;时而坚定,时而游离。
但只要人类存在,爱就会流动,就永远不会终结。
我们在面对爱情时,可以谨慎克制,不追求约定,不渴望占有,可以一心奔赴更好的自己,不必被那些传统的价值观所规训。但别拒绝这一场生命的体验,就像《霍乱时期的爱情》这本书里说的那样:“饿的时候吃饭,爱的时候不必撒谎。”
我们也应该明白,真诚才是爱情长河中永不褪去的底色。爱情中一切长久的美好,也总是渗透着宽容。
还记得在港片《花样年华》里,张曼玉比梁朝伟高得多,但他们站在一起却是那样的协调。想来,也是穿了高跟鞋的她,懂得委婉地低头的缘故。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知趣同学(ID:liuzhiqu7788),作者:劉知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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