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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响》编辑手记 | 刘稚：现实与文学史的回响

来源：朋友圈生活时间：2023年11月16日 19:54

原标题：《回响》编辑手记 | 刘稚：现实与文学史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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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响》入口很小，开掘极大。借助侦探、推理小说的形式，实则实现了作者的纯文学抱负，整体性观照人的心理、情感、理性和社会性。将深深关切的广阔社会现实生活与当代人的精神生活及心灵世界立体多面深刻地进行了艺术性呈现。

△第十一届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回响》

东西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崭露头角，跟毕飞宇、迟子建等青年作家同获首届鲁迅文学奖，是新生代代表作家之一。跟东西第一次见面大约是九十年代末一个秋日，他从广西来北京参加青年作家创作会议，在二十一世纪剧场外面空旷的大草地上，东西从会议间隙出来见面，彼时的他年轻，颇为意气风发，对我发出的长篇小说创作邀约并没有给予十分肯定的允诺，此后的多年里我跟他通过电话联系，询问他的创作情况。2005年他出版了长篇小说《后悔录》，里面有一种比较罕见的哲学性思维。我向东西表达了对这部作品的喜爱，跟他约了创作谈在《文艺报》上发表。2019年我陪同李洱去南宁参加《应物兄》的读者见面会，再跟东西见面，我重提约稿旧事，提到他的《后悔录》，二十年间断断续续的联系都勾连起来了，我们双方都觉得是时候合作了。他的长篇写作量虽不大，但的确一直保持着文学上的自我突破和先锋性，保持着充沛的写作动力。对于他这样的作家来说，他们心里有一个文学版图，对文学有独特的认识和理解。正好！他正在创作一部长篇小说，这之后他不断报告写作进度，作为编辑，感受到他在创作中的信心和激情，所以相信他并期待着这部新作。第二年年底他把他的第四部长篇小说《回响》交给了我。《回响》最后一章的标题叫“疚爱”，是东西自己创造的诸多心理学名词之一，东西专门解释了这个词，说对我也有所歉疚。所以，编辑工作有时候是一种守候，有些事有些人值得我们相信，而那些作家和作品值得我们等待。

△作家东西

《回响》入口很小，开掘极大。借助侦探、推理小说的形式，实则实现了作者的纯文学抱负，整体性观照人的心理、情感、理性和社会性。将深深关切的广阔社会现实生活与当代人的精神生活及心灵世界立体多面深刻地进行了艺术性呈现。一条案件线索，一条心理线索，双线交织缠绕，由众多人物巨大的心理能量推动发展，细节丰沛，语言精准生动，完成了一场密不透风的文学叙事，其内涵的多义性、复杂性，对当代文学创作“写什么”及“怎么写”，皆提供了借鉴意义。

小说提供了描写现实的独特路径和特别视角，随着案情的展开，小说中的每个人物都带来了社会、时代、个人和家庭的剖面，形成了多重镜像，投射出时代、社会对个人的影响，以及不同的人生和人的深层心理与复杂的情感关系。小说描写出当代人的心理图景，这幅心理图景是将人置于社会关系、家庭关系、血缘亲情、权益利害、法律制约、伦理规范等等现代性关系与处境中绘制的，《回响》的一个突出特点是表现人性的变幻莫测，人性的虚虚实实，人性的善恶难辨。这种不确定性体现在人物描写、情节处理上，不做简单的是非判断，而是打开了多重价值维度，拓展了认知的疆域。“大坑案”受害者夏冰清的结局由数个参与者的现实权衡、心理考量甚至潜意识活动所推动，东西敏锐觉察到社会表象背后的弦外之音，对人性人心进行了细致和全面的想象性辨析和考察，揭示了隐藏在日常生活、情感和伦理关系之中被遮掩或无法说出的“真实”，揭示了那些隐秘的不欲示人的思想和欲念在它自身轨迹上的运动。

文学的要义是探索人性的复杂性，小说将对人的行为的复杂性描写延展到人的内心、意识的复杂性挖掘，尤其是当代人的心灵世界的挖掘，做到了“真实”“贴切”，分寸感拿捏到位。精神分析式笔法开启了人物的内心渊薮，许多隐秘的内容意外地闪现，而故事的展开、情节和悬念的构设，在巨大的叙事张力中保持着平衡和节制：一切以人性的表现为需要。

△东西在雨果故居

2020年底《回响》交稿，社里即确定为重点出版项目，于2021年6月隆重推出。基于这部小说的特点，小说中的一句诘问被放在封面上：“你能勘破你自己吗？”认识自我是现代心理学命题，也是人类面临的永恒难题，它对今天的读者充满了意义：每个人都需经由认知自我的道路获得成长。稿子一边编辑，一边也迅速向著名导演冯小刚先生进行了推荐，希望进行影视改编。2021年春节前小说还未出版，冯小刚导演在收到打印稿一个星期左右已确定亲自执导改编成同名网剧，力邀东西本人担任编剧。冯小刚导演惜字如金，他对《回响》的评价我一直记得，他说：“这部小说写得很高级。”我觉得对于动辄投资几千万上亿的影视创作工作者来说，他应该是一位严苛的读者，来自他的评价无疑是一种高度的肯定。13集网剧《回响》2023年3月在爱奇艺播出，创“迷雾剧场”收视新高：热度值破8800点，54个站内热搜，站内弹幕数445万，174万+微博热议话题，相关微博话题阅读量超过40亿次。

《回响》出版后，吴义勤、谢有顺、孟繁华、南帆、王彬彬、吴俊、张清华、何平、张燕玲等评论家都陆续发表了精彩的专业评论，有评论家认为《回响》这部小说在如何处理当代经验方面提供了新的方法，是“直面现实的写作”，具有“真正的现实主义的艺术品格和精神质地”。有的评论家认为，东西笔下的“现实”包含着突出的心理体验的内容，是有意识地把“现实”纳入人物“心理”“感觉”中，是心理现实主义小说的一种变异。有评论家评价他“是真正用当代材料来做人性实验的现代写作者”，他对人性的分析、探求、认知，以及他对人性残存之希望的守护，在中国当代作家中不仅独树一帜，而且也是走得最深、最远的几个作家之一。几位评论家都指出，《回响》首先是“现实的回响”，小说中的人物的种种内心的秘密，都和我们身处的大千世界息息相关；而小说的另一个重要“回响”则是文学史的回响，比如主人公冉咚咚和俄国文学名著里面的女性形象安娜•卡列尼娜，“她们有一个共同点，即内心充满对真爱的渴求。这导致前者出轨，而后者则不停地调查和追问丈夫。”另外，小说对很多主题的探讨，包括信任、爱、忏悔、自省等都和文学史形成了呼应与对话。“我们内心最隐秘的情感，人类的基本困境之一，福楼拜、司汤达、托尔斯泰、菲茨杰拉德、纳博科夫等，都在这个寻找的谱系里。而这些作家作品，是东西内心的‘绝密文件’。”一些评论家都指出东西身上具有的先锋性，“在今天看来，在中国当代作家中仍然是独异的、罕见的”。

△2015年，东西在拉萨往林芝途中

《回响》出版后几乎囊括了国内各种文学专业奖项及媒体榜单：2021年度“中国好书奖”、2021年度《人民文学》长篇小说奖、第五届施耐庵文学奖、第四届吴承恩长篇小说奖、中国小说学会“2021年度好小说”、《当代》长篇小说论坛“2021年度五佳小说”、首届花城文学榜（2021-2022）、2021年《收获》文学榜“长篇小说榜”、《长篇小说选刊》“第六届长篇小说年度金榜”等，并最终荣获第十一届茅盾文学奖。衷心祝贺东西老师！

文丨刘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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