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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落山乡

来源:朋友圈生活 时间:2023年12月05日 04:51

原标题:雪落山乡

黄骏骑

凛冽的北风一阵紧似一阵,向晚,暮色越来越重了。老屋东头的八爷牵了黄牛,早早将牛关进了暖暖的牛栏里。黄牛闭着眼,悠闲地嚼着干草,“噌噌”的嚼草声,喜滋滋响到他的心里头。母亲把大门、耳门紧闭,将肆虐的北风关在屋外,然后用手扒拉着火炉,擦擦眼,望着灰暗的天空说:“快要落雪了!”

吃过晚饭,母亲用湿毛巾擦去小火炉上的灰尘,塞进被子里“烘床”。待我和弟弟钻进暖烘烘的被窝里,她站在床边,弯腰掖好被角,催孩子们闭上眼睛睡觉。但我们,心里总是痒痒得睡不着,就侧着耳朵倾听下雪的声音。母亲喃喃自语:“要是天上下的是小麦粉就好了,孩子们就有白粑吃啰!”

这雪,果然不出所料,说落就落了,先是窸窸窣窣的雨夹雪,然后是雪花敲在用旧报纸糊过的窗棂上,铮铮作响,“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

次日,模糊的天光下,母亲早早起床,洗刷锅台,炆熟猪食,烧开茶水,然后喊到:小懒虫们,快起来看雪。偎在被窝里,我望见屋外一片灿烂的晴光,以为太阳出来了,起来一看,原来是强烈的雪光。

一骨碌跳下床,推开大门,外面已是一片雪色无垠的世界了。雪花玉蝴蝶般纷纷扬扬地起舞。屋边的几棵松树,像是穿上洁白的羽绒服。门前的池塘完全冻住了,似一面透明的镜子被遗忘在那里。庄稼地仿佛铺上了一层银色的绸缎,经年老屋因为雪而洁净、安详。

农人实在舍不得破坏美丽雪景,只是小心翼翼地在院子里扫出几条通往大门、茅房、牛栏、猪圈的路,然后把大门外的路和别人扫的路连起来。路,是村里人用扫把画在雪地上的。

那时,我还不知道“程门立雪”“囊萤映雪”的故事,只知道打雪仗、滚雪球甚至在雪地里打滚,厚厚的雪是不会弄脏衣服的。我最喜欢堆雪人,堆呀堆,有身子了,有头了,该给我的雪人戴顶什么帽子呢?要知道孩子在这样的时节可都是戴帽子的。雪人堆好了,比画上的更真,温顺而又憨态可掬。一群小孩子就像叽叽喳喳的麻雀,在白茫茫的雪地上跳跃,撒欢赛跑,千层底棉鞋深一脚浅一脚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那是雪天特有的一种声音,被空气带进耳鼓,感觉是从地底传来。

午后,太阳从云缝里钻出来,阳光一晒,阳面的积雪开始融化,我的雪人一下子瘦小了许多,脸上不再丰润,还流了许多“泪水”。地上蒸腾的水汽与淡青色的炊烟混为一体,村庄便隐进雾里。经风一吹,家家屋檐垂下长长的冰锥,树上结了松针似的冰挂,浑身珠光宝气。置身其中,如处琼楼玉阁。老人说,溜溜(冰凌)结得长,来年一定旺豇豆。

“吟咏霜毛句,闲尝雪水茶。”烹雪煮茶的雅事,在古今诗文中常有所见,母亲没有那份浪漫闲情,但在下雪天也总会装上一罐子雪,说是夏天用它腌的鸭蛋,味道鲜美且多凉性。我们不懂瑞雪兆丰年的意义,只看到母亲将房前屋后堆积的雪铲到路边菜园的地里,堆成一床厚厚的雪被。洁白的雪被下,那些白菜、萝卜像是饥渴的孩子,正探头张望着。

霜前冷,雪后寒。暮色四合,村口的树梢上挂上了一层轻纱状的云雾,大地寒气袭人。家家户户的小窗里早早透出缕缕灯光,给雪夜带来温馨和暖意。这样的冬夜,乡亲们喜欢围着炉火谈天说地,屋内不时传来夹杂着浓烈烟草味的说笑声,声音中溢满惬意与愉悦。

记得有一年,大雪下了一个多月,家中的柴草烧得差不多了,后来几乎到了断炊的境地,母亲只好将破旧家具砍了当柴烧,直到连床草都拉下来,绕成把子烧水煮饭……而这一切似乎都与我无关,全靠母亲操持。少年不知愁滋味啊!

“大雪”将至,儿时那些雪落山乡的记忆,随着北风的呼啸,一次又一次在脑海中回放,每每想起总是无限喜悦。只是这些年,不知道是气候变暖还是其他原因,家乡下雪成了稀罕事,欣赏雪景竟成了奢望。而没有雪的冬天,就像一日三餐缺盐少油般寡淡无味,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这些天,天阴沉着脸,云被风追赶着跑得飞快,气温也骤然下降,看样子是下雪的天气。小孙女问我:“爷爷,什么时候下雪?”我说:“快了,这天儿准下雪!”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这样的诗句,应该是在小火炉旁写成的。我又何尝不似小孙女那样,盼漫天雪花飘舞,在雪夜或与友人温酒小酌,或向火勤读。“家人闲坐,灯火可亲”,这样的温馨、亲切,是谁也拒绝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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