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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力：造梦人的梦

来源：朋友圈生活时间：2023年12月12日 20:12

原标题：尹力：造梦人的梦

尹力导演的新书《梦》出版了。

《梦》突破传统图书的架构，将二十四节气作为时序，以庚子一个月的日记为主干线索，用独特的蒙太奇手法，意识流的方式将散在尹力从艺几十年的文字、电影、绘画、摄影串联起来，构成导演尹力“梦的世界”。

“一句话可以形容这本书的内容，‘庚子一个月，改开 40 年’。我们要感恩伟大的时代，这个时代造就了这一代人，用只言片语的碎片编织起我们从事的事业，我们热爱的工作，我们交往的朋友。点点滴滴，很多人在看书的过程中，一定会感同身受。它留下我们共同的记忆，共同的心路历程。”尹力如是说。

《梦》出版之际，面对《北京青年》周刊，尹力详细讲述了成书的过程和对电影以及人生的一些所感所想。

庚子一个月

改开四十年

2020 年 1 月，武汉宣布封城，我关在家中五脊六兽，工作停摆，哪儿也去不成，闲的，就动笔拉拉杂杂的写日记，记录大事小情、点点滴滴。

从大年三十开始写，适逢庚子年，我属鸡，整整一甲子，我就把它起名作“庚子正月”，当时还有一个副标题叫“一同走过从前”。说是对过去日子的回眸也罢，还是把过去已经扔进垃圾桶里的生活碎片重新拾起来也罢……就拉拉杂杂变成意识流了，自由联想。

后来和中国电影出版社的朋友闲聊，他们说，您何不把这些东西集成册？经朋友怂恿和煽呼，就认真了。成书根据出版等相关要求，文字部分做了些许删节，虽割肉一般，但基本样貌仍在。书的编排不是按照板块或是编年表的形式展开，而是特别像一部意识流的电影，勾取了经年若干的、残存的碎片式记忆。出版社的编辑说，真是“改开四十年，庚子一个月”，我觉得这句话很形象地囊括了这本书的内容——通过我，一个生命个体的心路历程，去看壮阔波澜的时代变迁。

因为我又拍电影又拍电视，又写书法又绘画，还搞摄影，在编排的过程中我和设计师一直在想，到底是以艺术门类分册，还是沿着时间走编年体，当时有很多意见。但是我觉得还是应该充分发挥电影表达的优势，多时空的，自由联想的，意识流的。这本书厚11.5厘米，重6公斤，在如此庞大的体量当中，没有按照艺术门类单独区分，而是把摄影、美术、电影、电视剧、书法穿插其中，用庚子正月一个月的文字为主轴，把这些东西打散，重新整合。

当然意识流也需要形散而神不散，需要有一条东西贯穿始终，所以最后目录用了二十四节气，序就一个字“来”，跋就一个字“去”，实际上是我对岁月留痕的一种感悟。另外，在这本书的前面我自己刻了一个印“我”，封底又刻了一个印“无我”，春华秋实，人生来去，从无到有，从有到无，尘归尘土归土，也是生命的过程，在一定程度上不光是个体的，而是带有共性的。

成书的过程中，我跟设计师经常是从早到晚商量讨论，包括我到武汉参加百花电影节，都和设计师在一起朝夕相处，从内容编排，时序，节奏，版式，字形以及图说……不一而足。

我高中毕业被分配到北京象牙雕刻工厂，恢复高考后，先是考上了中央工艺美院特艺系，结果没有去，第二年又考入北京电影学院美术系。美术是我从小的爱好，成为导演之后时间被打碎了，专业去画画的念头都没了，但是我走到哪儿都会随身带一个小本画速写，记录生活。我希望能够通过笔端的流动，把带有个人主观感受的东西体现在画面上，这跟拿手机记录感受特别不一样，因为它带有了思考，而不是举起来摁一下快门的事儿。所以长久以来我坚持画速写，生活当中很多瞬间，把它记录下来，你不知道这种积累到什么时候就会被激活，就会被用上。这种记录和观察的习惯，已经变成我下意识的一种行为，变成一种生活方式了。

拍电影的人

是造梦的人

人生如白驹过隙，时光荏苒，一晃这么多年就过来了。感恩伟大的时代，我们赶上了好时候，一路走来，就像那句话“一滴水珠可以折射七彩”，一个生命个体的人生过往，也在某种程度上记录了时代的变迁。在历史长河中，我们既是参与者又是目击者，同时在一定程度上还是记录者。所以一个个体的回眸，人生中那些林林总总看似没有意义的东西，多少还是会有些文献价值的，也会引起同时代人的很多真切的共鸣和回忆。

比方说当年的准考证、毕业证，甚至当年毕业包分配的派遣制，在今天的年轻人眼里看起来真的像文物一样。还有当年我在北京电影学院 78 班上学的经历，还有同学们毕业 10 年、20 年、30 年再聚首，如今看来都是无比珍贵的记忆。如今，很多老师、同学已经离世，一想起这些真的是感慨万千，觉得生命既顽强又脆弱。而我们从事电影创作工作的人，可能跟其他人的感受又不太一样。我们可以把这些对生活、对生命的感悟融入到自己的作品和表达当中。这也是作为一个创作者的幸福所在。

拍电影做导演，把自己对生活、对生命的感悟写成故事，再通过影像的表达、演员的表演，在大银幕上吸引观众，感动大家……还有什么比这样的工作更美丽的呢？

拍电影的人一定就是造梦人。而我们这些造梦人沉浸在造梦当中，一生都不会有任何后悔。如果过了若干年让我们重新选择一次人生，我依然会觉得拍电影是如此之美好。虽然很繁重，虽然很焦虑，虽然很辛苦，但是当作品呈现在观众面前的时候，你会觉得这一切都是美的，都是值得的。

科学的真

人性的善

艺术的美

现在的年轻电影人赶上了更好的时候。2007 年我国推出了电影产业促进法，这是新中国成立以来第一个关于文化产业的立法，极大催生了各地电影院和电影相关硬件的建设，电影得以跨越式发展。最快的时候我国一天增长 28 块银幕，这在全世界范围内都让同行瞠目结舌。中国现在是毫无置疑的电影大国，我们的放映硬件水平，4K、3D、IMAX、全景声全世界第一，全国银幕数超过 8 万块……这在我们学电影的那个年代是无法想象的。

所以现在年轻的创作者赶上了好的时代，也拥有更多的机会，有更多、更好的技术手段和途径可以帮助自己实现梦想。他们的思维也更活跃，更知道应该在什么样的平台和载体中表达自己。尤其是这几年还看到一个非常可喜的现象，年轻的导演在表达现实题材的时候，一是主动，二是不凡、不俗。从之前的《我不是药神》，到今年的《孤注一掷》《消失的她》，都无一例外在现实主义表达的同时找到了一些新意，取得了不错的口碑和票房。反而是过去动辄视觉奇观、在全球狂揽票房的好莱坞大片，在中国观众这里越来越式微。当然这也代表了观众的取向，在对现实关注的同时，也在电影中寻找自己的关注点。

2019 年，中国电影全年票房超过 600 个亿，我认为未来实现 1000 个亿票房不是梦想，而且一定会在短期内实现。我们能够看到年轻观众对国产电影大银幕观影的刚需。所以电影还是有希望的，所以我们谈论起电影来，还是有说不完的话题。

而不管是从事电影也好，电视也好，美术也好，文字也好，其中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伦理道德，以及在美学方面的终极体现是共通的，说到底就是“真善美”。“科学的真，人性的善，艺术的美”。我一直觉得说真话、表真情、追求真理，虽然看上去是很朴实、很本真的一件事，但实际上能够做到却非常不容易。

在我以往的和未来的作品当中，我想给这个时代留下一些东西，当后人过了 50 年、100 年，要通过电影来了解这个时代，我希望它们不光是故事和影像记录，还应该带有精神层面的东西，有呼吸感，有毛茸茸的质感。

就像我们现在去看那些老电影，那些电影艺术家们留下的经典作品，我们除了看到那些鲜活的人物和故事之外，那些人物所展现出来的魅力，也让我们感受到那个年代人活着时候的精气神，他们的激情、他们的勇敢、他们的付出、他们的牺牲、他们的困顿、他们的忧虑、他们的忧伤……我们作为观众都能从中找到共鸣。我想这才是所谓“本质的真实”，不是仅仅皮毛上的东西。

所以我也想像一代又一代中国电影人一样，秉持“真善美”的价值取向，去贴近生活，扎根人民，甄别现实，针砭时弊，记录生活。如果说使命，这就是我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