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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山咏叹诗：一声望帝啼荒殿，十载愁人来古祠

来源：朋友圈生活时间：2022年08月01日 10:02

原标题：崖山咏叹诗：一声望帝啼荒殿，十载愁人来古祠

崖山咏叹诗：一声望帝啼荒殿，十载愁人来古祠

清顺治年间，与屈大均、梁佩兰并称岭南三大家的陈恭尹，来到新会的崖门山，拜谒建在这里的三忠祠，并写了一首著名的七律《崖门谒三忠祠》：“山木萧萧风更吹，两崖波浪至今悲。一声望帝啼荒殿，十载愁人来古祠。海水有门分上下，江山无地限华夷。停舟我亦艰难日，畏向苍苔读旧碑。”

这是一首咏史诗。说的是宋末的事。宋建国三百多年，一直在北方强邻的压迫之下。有辽之时，受辽压制，金灭辽后，受金压制，蒙古兴起，强弱愈加悬殊，就更面临亡国的命运。果然，蒙古在西征结束以后，就腾出手来，大举伐宋。而宋，又君主蒙昧，奸臣当道，国事更加不堪。终于，元军兵临临安城下，因皇上年幼，执政的太后一再纳表请降，元军方示接受，但要宋朝执政大臣亲来元营决议，但看到降元不可避免的宰相陈宜中，和先期与文天祥一起前来勤王的张世杰，已经避出临安，太后临时拜文天祥为右丞相兼枢密使，偕同另外几位大臣赴元营议降。文天祥见了元军统帅，情辞慷慨，被元军扣留。后来，在被押北去的路上，经过镇江时，文天祥等机智逃脱，辗转到了福州。

到福州后，文天祥和陈宜中等，于公元1672年在福州拥立益王赵昰为帝，就是端宗。以陈宜中为丞相，文天祥为枢密使，张世杰为枢密副使，陆秀夫为直学士。

宋人此时居于福建一隅，北西南三面皆为元军占领。尽管文天祥、张世杰等积极招募勤王之兵，图谋恢复，亦皆失败，元兵继续南下，攻陷福州。陈宜中、陆秀夫等保护帝昰南逃，亡命海上，文天祥和张世杰各率领一支孤军，在福建的山岭地带与元军苦斗，亦有胜利，但终一再战败，后文天祥在五岭坡兵败被俘，元军诱降，文天祥严正回绝，只求一死，但被元军软禁。

张世杰和陆秀夫等保护端宗，乘海舟南走中山南海一带，时值十二月间，隆冬严寒，海上又遇到飓风，端宗惊悸成疾。元军又从后面追来，他们便再逃到碙州（吴川南海中一岛屿），赵昰病死。这时群臣都想散去，陆秀夫出来劝阻。于是，再奉立赵昰之弟赵昺继位，陆秀夫和张世杰共同秉政。

六月迁到新会的崖山。张世杰看到这里地势险峻，可以扼守，便派人入山伐木，造行宫与军屋千余间，准备做长期抗战。第二年，元将张弘范来攻，张世杰结大舶千余，作一字阵拼死抵抗。张弘范这时逼令文天祥写信招降张世杰，文天祥说：“我自己救不了父母，还叫人背叛父母么！”张弘范强迫再三，文天祥便书写了《过伶仃洋》诗。张弘范一看，便不再相强。这时，元军又将陆军从广州调来攻崖山，崖山腹背受敌，自然支持不住，公元1279年2月，张世杰被张弘范击溃，突围中遇台风舟覆溺死。崖山被攻破，陆秀夫一见大事无望，便背着小皇帝赵昺，投海而死。后来，人们在陆秀夫背着少帝投海处建了“三忠祠”，纪念这三位民族英雄。

但是，陈恭尹此来拜谒三忠祠，并不是闲来无事，随意游玩，写诗发发思古之幽情，而是别有深意。这不得不说说他所处的时代和他个人的经历遭际。

距宋亡国三百六十五年之后，一段相近的历史又重新出现在中国大地上。清兵入关以后，一部分孤臣孽子拥奉着明室的后裔，在江南继续奋斗，“反清复明”，这就是南明。先是福王朱由崧，即位于南京，是为弘光帝。顺治二年，清兵南下，攻陷了扬州和南京，史可法殉难，弘光帝被俘。因为扬州抵抗最强，所以清兵对扬州的屠杀也最惨，史称“扬州十日”。后来，明室遗臣郑鸿逵等，拥奉唐王聿键称帝于福州，改元隆武。顺治三年，清兵又攻下福州，隆武帝被俘，绝食而死。继之，又有丁魁楚等，奉立桂王朱由榔于肇庆，改元永历。顺治七年，清兵又攻下肇庆，永历帝逃往梧州，以后辗转亡命，最后，由云南逃入缅甸，在清兵的示威下，顺治十八年，缅人不得已，执送永历帝于清，即被杀害。明的残局至此基本荡清。

这首诗的作者陈恭尹，就是生活在这个江山变易的时代。他是广东顺德人，十三岁那一年明亡，他的父亲陈邦彦是南明抗清民族英雄，早年设馆讲学，为当时南粤硕儒名师。明亡，国难当头，年逾四十的陈邦彦结束讲学，投身抗清斗争。公元1647年起兵攻广州，兵败入清远，城破被俘，宁死不屈，后被处以磔刑。

陈恭尹为家中长子，家人或死于抗清，或被杀害，只他幸存。公元1648年，他上表永历帝，陈述其父抗清殉难情状，得授世袭锦衣卫佥事。后清兵攻陷肇庆，永历帝奔云贵，窜缅甸，陈恭尹遂与永历王朝失去联系。其后，他为报国仇家恨而往返于福建、浙江、江苏等地，联络抗清的各地义军。公元1658年，他赴云贵一带，寻投永历帝，未遇，遂又返回。就是这次回来，他专门来到崖门拜谒三忠祠。

崖门是珠江出海口之一，两山之脉向南延伸入海，如门束住水口。诗人来到这里，听着萧萧的风声，想着风雨飘摇的国势，感慨当年南宋灭亡的这一幕，在几百年后的今天，又被南明重演。国恨家仇，使他悲恸万分，所以翻涌的波浪，在他看来也是那么的悲凉。

祠庙荒无人迹，可见人们久已不来祭拜了，一声望帝的哀啼，让他感到十分的惊心。从诗人向永历帝上表到如今，正好十个年头。十年里，诗人时时刻刻都是一个愁人，是为故国忧愁的人。俗称“有门分上下”，看到崖门正好分开了西江淡水与南海咸水（交界处），诗人由衷地叹息，万里江山如今却没有一个划分华夏和蛮夷的界限！最后他说，自己虽然结束了亡命生涯回到广东，但今后的生活仍充满了艰难，没能像三位忠烈那样舍身明志，以身殉国，内心非常愧疚不安，因此，没有勇气向长满苍苔的旧碑去诵读记述英雄事迹的碑文。

这是一首借古讽今的诗，看似吊古，实乃伤今。感情真挚痛切，语调浑厚有力，低昂盘郁，一唱三叹，无限苍凉凄楚之情，溢于言表，具有强烈的艺术感染力。尤其是诗的五六句，即景成对，对比极为鲜明，表现了对异族统治者的极大愤慨，是诗中的警句，受到后世的广泛称誉。赵翼说：“此等雄骏句，虽李、杜、苏、陆，穷尽力气，一生不过数联，而独漉（按，陈恭尹的号）切定其地，不可移咏他处，尤难得。”张维屏说：“七律到此地步，所谓代无数人，人无数篇者也。”

（本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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