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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尔维诺：“我愿是默库肖”

来源：朋友圈生活时间：2024年01月03日 10:00

原标题：卡尔维诺：“我愿是默库肖”

▲ 卡尔维诺部分作品的中英文版本党云峰摄

近期，世界各地就意大利作家卡尔维诺诞辰100周年举办了很多研讨活动。其中，有对他精致大脑的赞叹，也有对他突然去世而错过诺贝尔文学奖的遗憾，更有对他作品的深入研讨，尤其是探究他对中国作家的影响。

卡尔维诺在中国

自1956年以来，卡尔维诺的作品已有多个中译本。早在1956年由新文艺出版社出版的《把大炮带回家去的兵士》中，就有卡尔维诺的两个短篇小说。1985年，由刘宪之翻译的《意大利童话》全译本由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2001年，译林出版社出版的五卷本《卡尔维诺文集》是《意大利童话》《宇宙奇趣》等14部作品的合集；2012年，推出修订的《卡尔维诺经典》，新增《疯狂的奥兰多》《为什么读经典》《巴黎隐士》，《短篇小说集》（上、下）取代了之前的《短篇小说八篇》。此后陆续推出了《文字世界和非文字世界》《最后来的是乌鸦》《我生于美洲》等。值得一提的是，1993年由萧天佑翻译的卡尔维诺的小说《寒冬夜行人》由安徽文艺出版社出版，译林出版社于2001年出版这本书时仍沿用此译名，但在译林出版社的2012年版中更名为《如果在冬夜，一个旅人》。这是一个更接近原版的翻译方法，也更接近卡尔维诺那种“未完成”的创作本意。

卡尔维诺曾在多部作品中写到中国。例如，在《美国日记》中提到“波波餐厅的中国菜顶呱呱”，还提到他住在旧金山中国城附近，“这个中国以外最大的中国人群居区现正爆竹连天地庆祝这几天的中国春节（今年是鼠年）”。卡尔维诺还在《美国讲稿》中“速度”一节的结尾讲了庄子绘画的故事：“庄子的才干之一是绘画。国王要他画一只螃蟹。庄子回答说，为此他需要五年的时间、一幢房子和十二个仆人。五年过去了，他还未动笔。他又对国王说：‘我还需要五年时间。’国王应允。十年过去了，庄子拿起笔一挥而就，画了一只完美无缺、前所未见的螃蟹。”创作快能有多快？一挥而就。创作慢能有多慢？准备十年。这其实也是说作家在写作之前要进行必要的准备。

卡尔维诺的作品影响了很多中国作家。作家王小波在《思维的乐趣》一文中提道：“我最感谢的是那些写了好书的人，比方说，萧伯纳、马克·吐温、卡尔维诺、杜拉斯等等。”王小波在1994年发表的小说《革命时期的爱情》中写道：“他很少下地来，这叫人想起已故意大利作家卡尔维诺的小说《在树上攀援的男爵》——这位作家的作品我是百读不厌。”《在树上攀援的男爵》（又译《树上的男爵》）的译法出自1989年由工人出版社出版的《我们的祖先》。作家残雪在《辉煌的裂变：卡尔维诺的艺术生存》一书中对卡尔维诺的小说《宇宙连环画》（又译《宇宙奇趣》）《看不见的城市》等5部作品进行了解读。从残雪的小说《从未描述过的梦境》中可以看到卡尔维诺的小说《看不见的城市》的影子。

感受阅读小说的乐趣

卡尔维诺认为：“‘长文短写’今天也被长篇小说视为自己的规则。今天的长篇，其结构是累计式的、模数式的、组合式的。”他的小说《如果在冬夜，一个旅人》《看不见的城市》《帕洛马尔》都是“长文短写”。

《如果在冬夜，一个旅人》写的是“阅读小说的乐趣”，男女主人公的名字分别是男读者、女读者。卡尔维诺只在书中讲了10个故事的开头，就连书名也没有写完整。《帕洛马尔》则分为“帕洛马尔的假期”“帕洛马尔在城市里”“帕洛马尔的沉默”3部分，每部分又根据视觉经验的描写、文化元素的叙述、思辨经验的默思分为3部分。

《看不见的城市》的叙事线索是马可·波罗向忽必烈讲述到过的55个城市，卡尔维诺的创作灵感却来自现代生活。卡尔维诺在《巴黎隐士》中提到：“之所以有《看不见的城市》这个灵感，是鉴于我们之中甚为普遍的生活方式：有人不断由一个机场换到另一个机场，过的是他在任何城市所过的雷同的生活。”达迪奥米拉、伊西多拉、多罗泰亚……《看不见的城市》中的城市都以女孩的名字命名，分属“城市与记忆”“城市与名字”“城市与天空”等主题，但城市之间没有关联。卡尔维诺认为：“我的作品中含义最丰富的仍然是《看不见的城市》，因为我在这本书中把我的各种考虑、各种经历与各种假设都集中到同一个形象上。这个形象像晶体那样有许多面，每段文章都能占有一个面，各个面相互连接又不发生因果关系或主从关系。它又像一张网，在网上你可以规划许多路线，得出许多结果完全不同的答案。”

卡尔维诺曾提问：“意大利的格林是否真的存在？”其实，《意大利童话》早已被人们视作与《安徒生童话》《格林童话》比肩而立的作品。童话在流传的过程中会产生多个版本，这就需要对童话进行搜集、加工，因此卡尔维诺采录选编了《意大利童话》。他提出：“民间故事的价值就是由讲故事的人一次一次反复编织出来的，人们口口相传，不断为它增加新的内容。童话沿着一条没有尽头的无名长链不断传播着，我也希望成为这条长链上的一个环节，然而这每一个环节都永远不应该只是纯粹的工具或被动的传播者，而要成为真正的‘作者’。”卡尔维诺除了采编在民间流传已久的童话，还对经典作品进行了改写。《疯狂的奥兰多》就是卡尔维诺对阿里奥斯托的同名叙事诗进行的解读。卡尔维诺把42篇原文分成22篇，内容则由卡尔维诺的概述和原文组成。

“我对文学的未来是有信心的”

卡尔维诺深切地感受到文学“走出去”之难，他感慨：“在国外，翻译成当地语言的书就这么孤零零如陨石般从天而降，评论及大众只能透过它来猜测原星球的模样。”但他也看到了文化交流的重要性，在小说《帕洛马尔》中提到：“任何一种解释都需要另一种解释，而这另一种解释又需要另一种解释，环环相扣……人决不能抑制自己内心的需要，要解释，要翻译，要把一种语言解释成另一种语言，要把具体的图像翻译成抽象的词语，要把抽象的符号变成实际经验，反复织就一张类比推理网络。人不可能不思考，因此也不可能不进行解释。”

虽然进行跨文化交流很难，但卡尔维诺仍然相信文学有自身的价值。他在《美国讲稿》的开篇写道：“我对文学的未来是有信心的，因为我知道有些东西只能靠文学及其特殊的手段提供给我们。”卡尔维诺还在《巴黎隐士》中提到：“如今六十岁的我，已看清楚作家的任务就是做他能力所及之事：对文学创作者而言就是描述、呈现、虚构。多年来我已不再设定写作方针，鼓吹一种或另一种文学有何意义，万一结果你想写的东西完全不同呢？我花了一些时间才了解意图并不重要，那得以实现的才重要。于是这份文学工作变成研究自己、理解我是谁的工作。”

1984年，在被《纽约时报时代周刊》问到希望是小说或非小说中的哪一个角色及理由时，卡尔维诺表示：“我愿是默库肖。他的德行中，我最钦羡的是在暴力世界中他的轻盈、梦幻般的想象力——麦柏女王的诗人——及其智慧，仿佛是盲目互相仇视的卡普列和蒙塔古家族之间的理性之声。或许只为风范，以生命为价，坚守古老骑士律则，同时又是不折不扣的现代人，多疑、幽默，一个清楚知道何为梦、何为事实并坦然接受的堂吉诃德。”卡尔维诺提到的默库肖（又译茂丘西奥、牟克休）出自莎士比亚的戏剧《罗密欧与朱丽叶》。他是罗密欧的好友，幽默而机敏。当罗密欧被蒂巴特说“你这个奴才”时，默库肖为了维护罗密欧的名誉挺身而出，却被蒂巴特刺死。

在《堂吉诃德（第一部）》第六章神父和理发师探讨烧掉哪些书时，《疯狂的罗兰》没有被处以火刑，而是被放到枯井里存放起来。崇拜堂吉诃德的卡尔维诺改写了《疯狂的罗兰》，让这本书有了新的生命力。

于是，卡尔维诺维护了文学的名誉，成为了默库肖。

2024年1月3日《中国文化报》

第4版刊发特别报道

《卡尔维诺：“我愿是默库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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