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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遇大雪封山断电

来源：朋友圈生活时间：2024年01月18日 12:08

原标题：突遇大雪封山断电

数日前，友问我，若有人突然眼目失明，耳朵失聪，该如何与世相处？我一时语塞，茫茫然。直到经历了这一场大雪封山，县域断电，在与寒冷和黑暗相处的日子里，我才对此略有答案。

冬闲以后，我与几位志同道合之人，在距离县城三十余里的“望仙村”谋划来年之事。半月前，基地已经热火朝天投入了建设，为了方便工作，我也在此安营扎寨了。

我住的小院儿在一水泉旁边，日夜可听它叮咚作响，据说尧舜时代水泉就已存在，尧王访贤时也饮过此泉。选择居住这里，感觉也披上了一种荣光，多了些许神圣。沿此泉进入波浪形大门，有东房、西厦相对而坐。来人可踏上石阶，迈入拱形木门，便置身一处鹅卵石与灰瓦铺就的四方院落，抬头见过在格子窗下摇曳的绿竹，再赏过风雨沧桑百年的梨树，便可移步走上四条红岩大理石，那就是我住处了，我给它取名儿“坤柔居”。

下雪的那个傍晚，我的小屋灯火温暖。当我注意到有雪降临的时候，小院儿已被棉絮覆盖，高低错落、洁白可亲。我知道自己马上不能下山了，山下的同事打电话说一时半刻也回不来，那个晚上，我第一次拿着山庄沉甸甸的钥匙，几个院落上上下下看护了一遍，陪着我的，只有一条叫做“旺财”的狗儿。

第二天醒来，推开木门，大雪封山，我也真的成了孤家寡人！并且进入了四断状态——断路、断水、断电、断网。也罢，素日追求清静的我，也算彻底自在了！大踏几步向前，且登南山坡去，借它的高度，领略舜乡的巍峨，看它统帅下的山舞银蛇，看它银装素裹中的锦绣平滑……与之遥遥相望的是傲立天地间的舜王坪，是多情柔美的皇姑幔，那是寂静中的繁华，是领略后的沉思。我贪恋于山川的美色，享受着村庄的静谧，恍如隔世。我和我的影子在雪地上奔跑，在田野里撒欢，在鸟儿盘旋的山头随意地呈大字而睡，放空的身体像漂浮在无际的海上，我已无我，山体即身体，河流即血脉。

兴致褪去的时候，才发现随我入山的狗儿竟溜之大吉。拖着疲累的身体回到我的小院儿，语音呼叫暖气开启，刚坐在办公桌前，忽然，眼前一抹乌黑。是电表欠费？于是，赶紧打电话给村书记。说，城里也停电了。我靠着手机微弱的光，在抽屉里翻出了上山之前未雨绸缪而来的蜡烛，烛光立刻驱散了黑暗。

一人呆坐，不知所措。

手机突然响起，华姐发来信息，说因为雨雪寒潮天气，高压电铁塔倒塌，导致全县停电，还不知啥时候能来，你还好吗？一个人在山里咋办呀？

她担心我，初来乍到，这里人烟稀少，没有熟人，也没个照应。突然出现的苦难，让我们的话比平时多了好些，但限于手机电量，她催我赶紧关机睡觉，此时才十九点零五分。我独自坐在床头，烛光摇曳，外面起风了，树叶哗啦啦在院里翻腾，门也在晃动，人是不敢出去了。我把小屋的门再次锁好，铺好被褥，吹熄还剩半截的蜡烛，勉强睡下。

一觉醒来，打开手机，两点十分，反复按开关，依然黑暗，寂静一片。我睡意已无，一个人蜷缩在被窝里，忍不住又点上了那半支蜡烛。思绪绵绵，如果烛光可以陪我到天亮，也不失为一个美好的夜晚，可我没有那么任性，蜡烛本身也不长久，看到它滑落了一颗大大的烛泪之后，我再次起身吹灭了它。烛烟的气味在这个夜里令人清醒，辗转反侧之后被窝也凉透了，冻得哆嗦，遂又点了蜡烛，将衣柜里带上山的所有衣服，都压在了脚上，姑且再睡吧。未过多久，窗外叽叽喳喳的麻雀将我再次唤醒，屋里依然漆黑一片，不过窗帘的缝隙有灰色的光进来，被窝太冷，睡是不可能继续了。

突然停电，网也没了，像一个重新排序的系统，令人无从下手。思来想去农村幸好烧柴不愁，看来以后的温饱全靠它了。于是哆哆嗦嗦穿上衣服，笨拙得像一个脆弱的瓷器，缩着脖子，战战兢兢踩着积雪到泉里去提水，刚下台阶，叭嚓一声，人就翻在雪地里，惊得喜鹊呱呱乱飞。我哭笑不得，起身捡回水桶再去提水。冰天雪地里的水泉上笼罩着一层热气，氤氤氲氲。

提水回来，抱着干柴去生火。可烧火是小时候的本事，搁置多年未免生疏，反反复复总点不着，手也磕伤了多处。火烧起来的过程，有个空当，我便去扫雪，等到回来，屋暖了、水热了，幸福感也随之而来。

第二天醒来，屋里依然寒冷阴暗，但心中莫名就有了动力和无所畏惧，穿衣、提水、生火，已然熟练地迅速完成。我在廊下开始了背诵功课，天空突然下起了冰雹，越来越大，沙沙作响，颗颗粒粒打在本就冻僵的脸上，割肉般生疼，无奈赶紧逃回去，可刚到家就停了，遂再次出来继续背诵，可冰雹又开始下，老天真是考验我。这次，下刀子我也不管了，必然读够预设的十遍。就这样，我的声音在寂静的山庄里回荡，我的心情在风雪里激昂。从开始的发音不准、字句不顺，到最后，感觉简直就是天籁之音。

中午的时候，邻居大姐踩着冰雪端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南瓜面片。还有一个婶子，拄着拐杖，送来几个萝卜馅包子。老乡们兴许都听说我被大雪滞留在山上了吧，不断有人送馒头、柿饼、米面和蔬菜上门。一时间，小院儿热闹起来，大家没事也来坐坐，我把火烧得旺旺的，茶水烹得香香的，就连山庄的野猫，都围聚了过来。此起彼伏的喵喵声，像饥饿的孩子哀求母亲，我掰碎馒头扔给它们，它们争先恐后地抢。随后几日，它们干脆成群结队地住进了我的屋里，天寒地冻，我们彼此温暖着对方。

当我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甚至享受这自给自足的状态。有一天，灯亮了！电来了。我从烧火的生活回到了用电的日子。

突然我开始不舍断电断网的那几日，那种寂静中与自己对话的日子。

□师郑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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