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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柳待阳春

来源：朋友圈生活时间：2024年02月12日 07:07

原标题：梅柳待阳春

□刘译谣

或许是因为南方人对于雪的执念，一到了冬天，特别是寒风侵袭时，一边抱怨着透骨的寒风，一边又期待着冷空中飘下来一些白雪，期待着“晨起开门雪满山”的景象。于是二十四个节气中，我格外偏爱“大雪”，许愿在大雪那天，真会有雪花降临我的世界。

记忆中的第一场雪是朦胧的。只记得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大声吆喝着“下雪了！”我便不顾被窝外面的严寒，外面的厚衣服也来不及披上，就从床上匆匆到阳台，往下看去，便看见楼下池子上的亭子盖上了白色，木头栏杆也白了，树枝也白了，整个世界好像都是白色。透过厚厚的玻璃，我模模糊糊看见那些小小的雪花摇摇晃晃地往下飘去，落到半空中和地上的白色融到一起。正想穿衣下去看个尽兴，却被外婆抓个正着，斥责我不穿厚衣服就跑出来：“今天可是大寒！最冷的时候呢，你就穿这点，不怕生病呐！”

那时我才知道，我被“大雪”这个名字给“骗了”。名叫“大雪”却不下雪，名不副实，反而是“大寒”给了我惊喜，于是我转而期待每年大寒的时候了。之后的几年，冬天的雪都会在大寒那几日如约而至，虽然在城市里很少见到雪花，但城里附近的山上常有大片大片的雪。要是碰上爸爸妈妈放假，还能去山上堆雪人、打雪仗。于是，我对大寒这个节气就更喜爱了。

但似乎诗人对“大寒”这个节气都是不喜欢的，字里行间都透着大寒带来的苦难与悲哀，描写着凛冽的冬风是如何摧残着平民百姓，人们是怎样地避之不及，寒冷带给世界是怎样的萧瑟……仿佛是无边无际的寒冷将世间万物的生气都封印起来，只剩荒凉寂寞，一片死寂。“回观村闾间，十室八九贫。北风利如剑，布絮不蔽身。唯烧蒿棘火，愁坐夜待晨。乃知大寒岁，农者尤苦辛。”“檐流未滴梅花冻，一种清孤不等闲。”特别是孟郊的《苦寒吟》：“天寒色青苍，北风叫枯桑。厚冰无裂文，短日有冷光。敲石不得火，壮阴夺正阳。苦调竟何言，冻吟成此章。”仿佛无论是人是物都逃不脱这寒冷的摧残，寒与冷穿刺了每一缕呼吸与生长，直戳心骨。“大寒已过腊来时，万物那逃出入机。木叶随风无顾藉，溪流落石有依归。”大寒一过，所有生命像是从恶魔的爪中逃出来了，世间又有了一丝生机。

高中的冬天，最难熬的时候就是大寒前后。大寒来临前，风更加凛冽，冷也更加刺骨。层层叠加的衣服也抵挡不了寒意，迎面吹来的风犹如寒光的刀片在脸上划过，令人恨不得全副武装，只留两只眼睛看路。早上六点在赶去教室上早自习的路上，一呼气便在空气中生出白色的烟来，在朦胧的黑暗中无比清晰。鼻子冻得彤红了，忍不住要吸气，却又给了冷气入侵鼻子直冲脑门的机会。手是永远紧紧揣在兜里的，嘴是尽可能藏在衣领里的，脚还得一刻不停地走着，但又不敢跑。若要是跑起来，寒风扑在脸上的感觉犹如有千万根针往脸上撞，快速的呼吸会让冷气更高效地进入身体，寒冷的感觉从肺部向上慢慢累积，最后堆在喉咙处，难以呼吸。到了教室，寒冷逼迫大家都老老实实地待在座位上，不敢与教室外面的世界叫嚣，就算是下课，教室里也像诗人笔下的大寒那样一片死寂。真如“清日无光辉，烈风正号怒。人口各有舌，言语不能吐。”

等到了广州，一切节气都被挡在高温外面。是夏是秋，是春是冬，我都模糊了概念与界限。去年寒假回家时，我仿佛直接从夏天进入了冬天，外面是彻骨的寒，仿佛是我经历过的最冷的冬天。但当广州的大寒来临时，我仍一如既往地感受到了那刺骨的、毫不留情的、很特别的冷。寒风穿不过厚厚的墙和玻璃窗，为自己的无能在窗前咆哮着、拍打着窗户，窗子也耐不住恐吓，不停地打着颤。

风虽进不来，但那透骨的冷却不知从哪里偷偷溜进来了。我穿着厚厚的衣服，裹着毯子蜷缩在沙发上，还不忘拿了火炉取暖。“别懒着啦！快起来收拾收拾，今天大寒，把屋里好好打扫一下，还得好好洗个澡，把身上洗得干干净净迎新年！”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又被妈妈拉起来打扫屋子了。妈妈说大寒是二十四个节气的尾巴，过了大寒，新的一轮节气又开始了，所以大寒这天得除尘，洗澡。

“今年大寒刚好在除夕前一天，好好收拾，迎接新的开始！”拿着扫帚在屋里清扫，抬头看见了门上刚贴上的春联，闻见了从厨房飘来腊肉的香味，隐隐约约又听见街上放着《好运来》了。“腊酒自盈樽，金炉兽炭温。大寒宜近火，无事莫开门。”突然在心里吟诵起这首诗，觉得它无比适合此时的气氛。大寒扫去过去一年的尘，大寒之后，温度渐升，新的一年又开始了。

于是乎，大寒在我心里的意义又变了。它不再是雪的代名词，也不再象征着苦难与萧瑟，而是一个转折点。大寒之时，万物尊重这份自然带来的刺骨之寒，敛声屏息，沉淀、静寂；大寒之后，世间的生命又开始肆意生长，迎接新的年轮。

“冬与春交替，星周月讵存？明朝换新律，梅柳待阳春。”星宿交换着新的周期，梅花柳树蓄势待发，一切都蕴藏了无限的生机与活力，大自然在大寒的沉寂中萌发。我们也在“大寒”之后，走向更明媚、温馨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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