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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澜丨遥远的回响——读周蓬桦新作《乌乡薄暮之书》

来源：朋友圈生活时间：2024年04月13日 21:00

原标题：观澜丨遥远的回响——读周蓬桦新作《乌乡薄暮之书》

□祝桂丽

《乌乡薄暮之书》发表于《中国作家》2024年第四期散文栏目头题，全篇古朴厚重，充满隐喻，是难得的散文佳构。有时候，猜想读者为啥喜欢周蓬桦的散文，原因应该有三：对极具时代感的生活影像准确叙述，让人产生共鸣；对事物的认知客观、切中要害；人与自然相互交融的浓郁气息像饱含负氧离子的林地，读者徜徉其中，嗅到了树叶与泥土的气味，诗性素朴的语言折射一个作家内心的真诚度和辨识度。

《乌乡薄暮之书》全文两万余字，分为《霜降夜》《乌乡哲学之一》《四姥娘的夜路》《最后的猎手》《火塘边的萨满》《雪地山狸》《雨季幽火：一个乌乡人的讲述》七篇。全文以多维全息视角，为读者呈现久远的山林文化斑斓画卷，反映当时丛林野地的原生状态。通篇画面感强，语言丰富，细节生动，野趣浓郁，写景与写情具有代入感，引发人们对人与自然，过去与未来的深层思考。

当城市的肺，被混凝土禁锢在狭小的空间里，进行着微弱的呼吸；当我们头顶有了漏洞的臭氧层，看着水龙头流出令人狐疑的自来水；走在车流中，闻着柏油路上汽车尾气，听着席卷心境的嘈杂，精神的焦虑，经不起一点小小的火星……面对纷繁复杂的生存内卷和未知，内心被担忧布满。

他笔下的乌乡，为我们展现了一个生机勃勃、五光十色的世界。

像陶渊明的《桃花源记》、柏拉图的《理想国》、托马斯·莫尔的《乌托邦》，尽管我们知道，这些理想中的世界，只存在于作家们创造的虚幻中，但却能够补偿心灵缺失的一角。而《乌乡薄暮之书》摒弃了子虚乌有与为文造情，努力地在现实中找到一个失落的文明家园，在那里，有林间山野生活的美好、神秘、多样性的风俗画面，原始古朴的乡野精神，至情至性，以及万物有序和谐共生的自然生态世界。“薄暮”二字，像落日前对人类的告诫——这一切正在渐渐远去，那是即将消失的回响。

在娓娓道来的叙事中，《霜降夜》散发浓郁的地域风味，木栅门、草叶、霜雪、几粒寒星、屋顶的炊烟，像梵高笔下的一组乡村油画，笔触奔放而心思细腻。当作家谈到昨夜与养桑蚕农户、种植薰衣草农户攀谈，乡村背景与气息立体全方位扑面而来。“牛圈在屋后，小牛犊不时制造一点骚动，从那里飘来丝丝淡淡的尿臊气，但这并没影响大家浓酽的谈兴——叶子稀疏的板栗树梢上，始终挑着一弯残月。聊到十点多钟时，霜降开始了，夜幕陡然拉向纵深，只听得周围的芦苇秆在瑟瑟作响，白桦树枝在轻轻摇动，我身上很快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一大铁桶草木灰，带着生活的包浆，让读者领会到：就算忧伤，也不能放弃用积极的、充满期待与追求的步伐，毅然决然告别故乡给予的温暖。

《乌乡哲学之一》，却是让读者看到乌乡人在灾难过去后，人们所采取的务实态度，令人感动，他们不沉浸在无法挽回的往事中妄自悲伤，而是“在废墟之上种植了一丛玫瑰，火的玫瑰，它让人有了舍弃与建设的勇气。”我想，山民们不一定知道塞林格与《麦田守望者》，然而，却从生活中悟出了那句话“记住该记住的，忘记该忘记的。改变能改变的，接受不能改变的。”

《乌乡薄暮之书》中，还原了久远亲切的往事，在人的内心打翻了一只五味瓶，一些具有典型性的人物，如接生婆“四姥娘”、最后的猎手“狍叔”、火塘边的“萨满”等，他们从时间深处走来，既有地域特色，又充满传奇与神秘色彩。这些民间掌故，是文化在半蒙昧半混沌时期传承过来的产物，就像湘西民间的“赶尸”“蛊毒”“落花洞女”一样，充满了无限的神秘与不可思议。它们不能简单用“迷信”两个字来打发了事。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民俗恰似雾里看花，折射出一个民族的生存背景，其背后掩藏着古老的文化、浪漫与辛酸的情愫。这些风物的产生，恰恰代表了人类顺应自然，与之和谐共存得以繁衍发展的智慧策略。

春节期间，我们在阖家欢乐的气氛中，突然听到OpenAI Sore产品发布，它给世界带来颠覆性震撼：人类文明会不会毁于人工智能？由此，对原生态人文挽救式的思考与打捞，成了当务之急。

《乌乡薄暮之书》正是作家对当下现实的一个深度思考、呼喊与警示，以悲悯的情怀着眼于即将远去的民俗、风物、传奇，经过挖掘、采访、思考，用扣人心弦的叙述、饱满丰盈的文字，为读者打开一扇远古窗户，使读者得以窥见过去，反思当下：当原野不再丰茂，诞生美好诗意的无限可能又在哪里？当我们匆匆砍落文明之树的旁逸斜出时，是否应该拿出点耐心，听一听来自时间深处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