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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踢馆作家”林戈声:当一个类型文学作家决定开始写纯文学

来源:朋友圈生活 时间:2024年04月18日 07:28

原标题:“踢馆作家”林戈声:当一个类型文学作家决定开始写纯文学

《纷纷水火》 林戈声 上海文艺出版社

某日例行翻看豆瓣网,在新书资讯里瞄到一本叫做《纷纷水火》的书,名字和充满设计感的封面一瞬间吸引了我,随手点开,嗯,评分还挺高,再随便浏览作者信息:林戈声,青年作者,1988年11月出生于江苏苏州,已出版悬疑科幻长篇《风雪山神庙》《十方界1:幽灵觉醒》《十方界2:非人往事》等,出版悬疑武侠长篇《大唐秘闻录:衣冠冢》,2021年开始纯文学创作……嗯?看到这一句,瞳孔突然张大,出版了一系列类型文学的作家开始写纯文学?会是什么样子?——这当即让我决定,立刻,打开这本书看。一口气看完,超乎意料地精彩,又当即冒出想法,干脆,和这位作者聊上一聊?

实在是因为,这本书果真太特别了。由于事先了解到作者是写类型文学出身,因而不难识别出那些似乎属于“类型”的元素,奇幻诡谲的脑洞,悬念迭起的故事,还有那些超现实乃至癫狂的设定集:一个患有无精症却莫名生子的梦游男人、一个患有巨物恐惧症的男青年、一个做了端粒再生术试验返老还童爱上一头猪的女人、一个患有感官紊乱跨入墙壁的装修工、一场引发时空崩毁的可怖灾情……但你同时又确认,你在读的这些小说是属于“纯文学”的——如果一定要做此分类的话。或者说,属于一种突破了惯常认知的纯文学边界的“纯文学”。悬念、奇幻和脑洞都只是外壳,小说以绝不低于任何“纯文学”的精致的文学性,真正拨动的是灵魂深处的一丝恐惧、一种沉思,对社会的,对人性的。

如其简介,林戈声是从2021年“开始纯文学创作的”,时间很精确。那年的确有一座真实的分水岭——她参加了由《收获》杂志与“收获APP”等主办的首届“无界·收获APP双盲命题写作大赛”(以下简称“无界”大赛),和一众作家同台匿名竞技数月(其中不乏成名作家),最终结果揭晓,多少出人意料,这一个名叫“林戈声”的陌生“踢馆作家”,在前十名中一人独揽两席,《终夜》一篇更是获得首奖,四位评委贾樟柯、李敬泽、仁科、程永新都不吝表达偏爱,认为它有种不同于“文学期刊作品”的冲击力。写了好几年类型作品的林戈声,初次尝试换个赛道便一举夺魁,她感到新奇又惊喜,更多的是某种安心:“我这个东西是符合某种纯文学标准的,是能够被认可的”。青年作家都渴望在文学圈获得一席之地,但就像她在“无界”大赛的参赛身份,“踢馆作家”,她确乎又从“圈外”在为封闭的文学圈带来着新的东西,对于普通读者而言,这才是最令人乐见的收获。

“这座山正是我想要攀爬的”

书乡:2021年,为什么会去参加“无界”这样一个偏向纯文学的比赛?

林戈声:那时我自己是处在一种停顿和思考的状态中,因为我发现,当时自己的类型小说创作出现了一种越界的东西。我当时在写一个长篇,写着写着,发现笔下的东西明显超出了类型文学的框架。但我的写作是生发性的,像喷泉一样喷出来,一限定框架大纲就不会写了,只能由着自己去写,没有办法停下来。等到写完以后,发现它呈现出了很多非类型化的东西,明显是不适合出版的,因为类型文学编辑和读者都肯定不可能接受它。所以我就停下来思考,自己的创作路径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是好的还是不好的。正好就在停顿的这个间歇,一个朋友看到了“无界”大赛的宣传,建议我去参加。我觉得比赛的主旨正好跟我当时的一种内在思考脉络是贴合的,所以就决定去参加了。

书乡:你觉得“越界”的东西,具体说是什么?

林戈声:我发现那个长篇里出现了很多精神性的、往人性深处去挖掘的东西,而且呈现为一种不确定性、模糊性和非常细微的内在感受。而类型文学本身是故事导向或者趣味导向的,读者想要获得的是趣味性的故事或情绪性的体验,但这种精神性的东西是偏向严肃的,偏向对人内在精神面貌的一种开放性探索,这就会打破类型化作品的整体性呈现,对于读者也是一种不负责任,会打断他们对于一部类型作品的整体感受。

书乡:那么进入《纷纷水火》这样的写作形式,或者说进入纯文学领域去创作,是你现在觉得能够自在和自洽的一种表达方式吗?

林戈声:是的,我觉得现在的这种写作是特别舒服的,我在写作的时候能感觉到我前进的路和我内心的那股写作冲动、潜意识的目的是一致的。尽管在这个过程中也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和困难,但我觉得,这座山正是我想要攀爬的,最初开始写小说的那种快乐又回来了。

纯文学和类型文学有“截然不同”

书乡:就像很多评论说的,你将类型文学和纯文学两方面能够很好结合在一起。这当然是从读者角度来说的一个很笼统的概括,而我好奇的是,你作为写作者在创作这批作品时的心态是怎么样的,会有意识进入一种所谓“纯文学”的思考框架吗?比如,会有意去采用有别于从前的一些语言和结构,又或者有意会去规避哪些样式的表达之类吗?

林戈声:我之前写的类型文学作品跟现在完全是两个东西,对于我自己而言,《纷纷水火》这批小说完全是一个纯文学作品。我自己对于类型文学和纯文学的看法是,如果不分类的话,它们都是文学作品,但是如果一定要有这种分野的话,类型文学是故事先行、趣味先行的,而纯文学是思考先行的,并且是要突破某一种审美边界的,这两种出发点是截然不同的。所以就我目前的创作而言,肯定会包含之前类型文学创作的一些技巧,但是这些小说是纯粹从纯文学角度出发的,它们所体现出的一些趣味性或故事性都只是处在技巧层面。而这些技巧,不一定要分得那么清楚到底是属于谁的,只要最终能达到对于这篇小说目的的挖掘、思考或情感的呈现,对整篇小说的呈现能够起到提升的效果,我就会把它拿过来用。所以对于“技巧”,我不判断它是类型文学还是纯文学的,但是对于写作目的这个根本点,我是会判别清楚的。

书乡:这些年,我观察到所谓纯文学和类型文学的界限似乎有一些融合的趋势,尤其IP时代降临,传统的文学层级划分似乎有所淡化,一些传统认为的纯文学作家,也在尝试吸收类型文学的长处来进行写作,“无界”大赛的宗旨也是打破纯文学的固有概念。但像你这样反向而行,从类型文学进入纯文学的好像还比较罕见。从你的跨界经验来说,你怎么看这种变化?

林戈声:我有个特别主观的感受,是我的一家之言啊,我觉得类型小说和纯文学小说的融合,从根本上来说是不太可能的,只可能在某种呈现效果上有所展示。因为从核心上说,我认为纯文学就是反类型的,类型小说就是反纯文学的。但在互相探索表达极限的层面,我认为也许是可以达到某种一致的,就像昆汀或蒂姆波顿的电影,如果做到极致的话,自身就具有一种艺术性,但它们也不是艺术电影或作者电影。只能说每个类别都有可能达到某种高度。

虚构是用显微镜探索微观精神

书乡:你刚才说到纯文学是思考先行的。《纷纷水火》里写到了很多现代人的精神病症,梦游、巨物恐惧、通感、精神创伤等等,投射着当代城市生活中似曾相识的失重和失序感。这些充满迷幻性的人物和故事,能否安放你对现实世界的意见或者想象?

林戈声:可以的,对我自己来说,它可能还是一种最合适的方式。这批小说有一个整体主题,我在参加“无界”大赛的时候,观察到现代性痛苦所具有的一些普遍特征,譬如它的不可言说性、模糊性及广泛性,所以当时想就这个主题写一些故事。参加完比赛后,我觉得还有很多没写完的,后来又继续写了几篇。这个过程中我在想,虚构小说到底在呈现一种什么层面的真实?因为现在非虚构写作非常火热,会让我们这些写虚构小说的作者来反思自己小说中的真实性:如果非虚构能触及到那样的“真实”,虚构小说还有什么意义?我现在的感受是,虚构所触及的一部分真实,反而是非虚构所无法触及的,那就是人类精神性的真实——对于内在潜意识的模糊感受,或是当事人对无法诉说和感知的一种特别深度的探索。就像如果拿摄影机去拍摄真实世界的话,必然无法同时用显微镜去探索每个细胞的微观结构,《纷纷水火》的写作过程,我觉得就是在呈现这个微观的精神层面,它跟人的心灵相关,所以必须要用这样一种创作方式来说明。

书乡:小说里写到这些偏离于正常社会的“异常”人群,其实也是很多经典文学作品会采用的手法和形象。但假如是写一个普通人的故事,没有这些奇幻的设定,能够去妥善表达你对现实的观察和理解吗?

林戈声:这个正好也是我最近在思考的问题:我写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应该叫什么?我自己的写作方式是什么样的?编辑也会跟我讨论,认为我的写作风格是比较有想象力,或是说比较“飞”的一类。我也会考虑,我能否写出真正的“现实主义”。但我觉得目前这一阶段,我的创作可能就是这样一种形式,就算是一个特别现实主义的人物或题材,也一定是会有一些魔幻的东西,纯粹的现实主义可能不是我的一种写作路径。我本来也会想这是不是一种短板,但在阅读别的作家作品以后,我觉得也不一定,这可能就是我的个人风格,就像不同的作家会有不同的风格一样,我创作出来的作品就是这样一种面貌。

书乡:你好像比较喜欢用文本拼贴或文本戏仿的手法,许多篇都有呈现,通过这些文本间的反转,最后达到一种有点真假难辨的效果。而真相是什么变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讲述故事的过程,还有我作为读者在阅读时的连锁心理反应。你对这个形式有特别的偏爱吗?

林戈声:这个问题还挺有意思的,我写小说的时候并没有特别明确意识到我在用什么方式去写,是在出了书后,看大家的评价,才发现自己好像有这么一种倾向,所以我也是跟读者差不多时间来回顾这个写作特点。我自己的想法是,这有可能是跟我目前对于时代性的一种感受是相贴合的,包括它的碎片化,它的那种既丰富又无主题的特质,人内心的原子离散感觉,都可能是一致的,导致我在写小说时下意识拼贴了许多文本。

书乡:那接下来,你是计划继续深耕纯文学,还是说以后也是会两边都写?

林戈声:我不是一个特别有长期计划的人,长期的话我没有想过,短期的话,我觉得写纯文学还挺开心的,所以就很快乐地在写我的纯文学,因为觉得它和我现在的心境、我的个人思考什么的都特别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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