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兵们来到十九公子府门前

《十二美人国》苏芩著 作家出版社

该书隐含了人性中的潜意识欲望，颇具人性哲理意义。

栖月国的国王被魔王控制了精魂，每个月圆之夜都要杀死自己的一个亲生儿子。国王的第十九个儿子在即将遭遇杀戮之际，逃至深山，经高人指点，这其中隐含了一段栖月国二十年的恩仇旧事，而这场灾难，只有一个“极美之人”才能化解。为了解救自己以及兄弟们，十九公子和大将军的女儿一起踏上了寻找这位“美人”的旅途。途中他们经过了高塔国、鸠尾国、麦氐国、金鸦国、美人国、海象国、空色国、朱镝国等风俗各异的国家，经历了一次次惊心动魄的事件，最终揭开了栖月国隐藏二十年的这段旧事。

栖月王在长长睡梦中醒来，梦里有人嘤嘤哭泣，醒来愈觉得这哭声清晰。望见侍从们的脸上既哀且惊，国王明白，昨夜非梦！

他屏退了众人，独自在卧榻沉思。

心不可能不刺痛，毕竟那是自己最清俊秀逸的第十三个儿子。还记得十三刚刚出生时，见了侍女妃嫔皆啼哭不止，栖月王一到，立马破涕为笑。他认出了那是自己的父亲。从此后，这个十三公子，就最能勾起栖月王心头一暖，那是他内心里最疼爱的儿子……

往事不堪细想，一想到这些，栖月王觉得自己心都要疼到炸裂了！

依稀记起自己与谟罗定下了死契——每一位儿子都会用年轻的生命来替他延续寿命和荣耀！

“犹豫什么？！你可足足有二十四个儿子！”

“是啊，我有二十四个儿子。”

国王答应了谟罗的交易，于是从今天起，他就只有二十三个儿子了。起身坐卧间，国王觉得身体似乎轻快了许多，病痛不再如昨日那般煎熬了。

在十三公子被枭首的那夜，栖月国人还不知道这仅仅只是开始。他们栓起房门，为最儒俊温雅的十三公子祝祷亡灵，臣民们想不明白这位温和宽厚的王子到底犯了怎样的大不敬，竟会令处事英明的国王痛手杀子！

人人都祈盼时间可以走快一些，以渐渐平复伤悲。可还未来得及遗忘，下一个满月夜又悄然而至，国王素日极器重的十公子，正送来应季的各色补品，顺道劝慰父亲保养身体。话未说上两句，已引得国王咆哮不止：“忤逆的东西！敢咒本王疾病缠身？！推出去，砍！”

卫兵和十公子都呆愣了，他们的震惊甚至胜过了恐惧，几乎没听懂国君的意思！直到十公子被押去了斩首台，一路上都是心神懵然，甚至忘记了哀声求饶！

国运骤然巨变！栖月王的儿子们人人自危。

再后是二公子，七公子，大公子……甚至连尚且年小的二十三公子，都没能逃过一劫！每当月亮最大最圆的那夜，便是栖月国公子们的祭奠日！

国王依旧打理着一国事务，只是比之从前更沉默寡言了，也不再宣召夫人同寝，他下了死令：任何公子敢逃国出城，便斩杀他们的生母和子女！

栖月王有十四位夫人，如今个个夜不能寐，悄声哀泣，不知下一个会轮到谁的儿子！

国中上下惊惧不已，大臣们畏畏缩缩不再敢进言，百姓们却议声如沸，都说月神入了邪道，开始嗜血为魔、屠戮人间！家家户户都把月神像摔碎在门外，连孩子们都要指着月亮咒骂几声“妖魔”！栖月国不再受月神的庇护，像失去了父母的弃儿！

时间一晃，王宫外的陵寝里已经埋葬了六位公子。每到月圆夜，各位公子躲在各自的家里与妻儿哭别，那些年纪尚幼的公子们，被母亲抱在怀里，吓得瑟瑟发抖。终于这一夜，卫兵们来到十九公子的府门前。

十九公子名唤乌聆牧，刚满二十岁，玉树一般的风姿，生母是国王的婧夫人，早于乌聆牧公子十岁时去世了。乌聆牧公子自幼跟着栖月国第一将军风布吉学习武艺，不满二十岁已是国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因乌聆牧公子还未成婚，自从国中骤变，每到月圆夜，师傅风布吉等人便陪在他身边，恐万一有事，好想对策！今夜，十九公子的府中还有风布吉将军的女儿青雀儿。

这青雀儿身量轻巧，眉眼俊气，竹青色的衣衫衬得少女朝气腾腾。她自小和乌聆牧公子一起跟着父亲学习骑射，自然不像寻常贵女那样娇娇含羞。虽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却生得英气亭亭，骄然溢秀。人常说，女子总需三四分英气，才更显得气韵卓然。说的便是大将军府的女公子青雀儿！

此刻卫兵已在门外连宣了几声，青雀儿扯住十九公子的衣袖便要往后门冲：“乌聆牧哥哥，事已至此，保命为先！逃了再说！”

乌聆牧公子只是静立不动，他哀容满面，扯回衣袖：“我一人逃了，剩下这些人可怎么保全？！”

风布吉将军也疾声催促：“你既未成婚，婧夫人也已早逝。正该无牵无挂逃命要紧！”

“可我一逃了之，岂不连累了师傅你吗？！”

“这你放心，栖月国的兵士由我习练，将士们也多是我带出来的，我一人能号令三军，国君轻易不敢伤我性命！”

乌聆牧公子沉吟片刻，又蹙眉叹气：“此时城门已然闭了，四处又有卫兵重重把守，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我已替你筹划过了，暂且不要出城，先让青雀儿带你到落月山里寻个僻静角落避避风头，等过几日把守松了，我再想办法送你出城！”

青雀儿忽然一拍脑袋，扯住乌聆牧的袖子说：“对啊！牧哥哥，咱们去找他！”

“谁？”

“往落月山直走三十里，有处僻静的宅院，里面住着个怪脾气的老伯，能知前因后果。我平日偷偷寻过去玩耍，听他讲了好些稀奇故事！我们今夜就先去找这老伯，没准儿他能帮我们！”

将军风布吉叹了口气，做出了个默许的表情。虽然他平日里最不支持女儿跟这些怪诞不经之人来往热络，但事关人命，也顾不上其他了。——“你们快走！”

火烧眉心，乌聆牧公子此刻已无二法，索性一横心，和青雀儿一人一匹快马，趁黑往落月山奔去。

落月山以西，住着种花人皎白驹。这皎白驹生得奇异，面庞如十八九岁的少年，那浓发长髯却白成了霜雪，说起话来声音腔调又像个已过壮年的沉稳男子。没有人知道他的年龄。

青雀儿第一次走马练箭迷了路，误闯到这里，曾问他：“看你的面庞嘛，该叫哥哥。听你说话，得叫伯伯。再看你的胡子眉毛，又该叫爷爷。我到底该唤你什么呢？”

皎白驹眼皮都没抬一下：“我至今已两百四十三岁了，你说该唤我什么？”

青雀儿先是一愣，而后调皮地笑了：“这么说，我的老老老祖宗都该唤你老伯哪！”

这皎白驹确实与常人殊异，他少时曾拜白泽为师，遇事颇知来因去果。不过他性情寡淡，只爱隐居在深山里，不与世人交接，每日养花种草为乐。青雀儿来便来，他也并不赶她走。青雀儿坐便坐，他也并不搭讪话头。青雀儿房前院后串得无聊了走便走，他也不挽留。

这一两年间，青雀儿来得次数多了，每次来皎白驹既不客套，也不迎送。

青雀儿眼里，这是一个如山间云般清雅且莫测的男子。

这样深的夜，青雀儿疾步闯进了皎白驹的院子，一迭声唤着“老伯老伯”，后面跟着的乌聆牧公子略有犹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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