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雨村和林黛玉之间不正常的师生关系,写尽生活现实和人情世故
红楼梦有几对师生关系,乍看没什么,但细品起来会发现,很有意思,他们的关系都显得不那么正常,甚至有点奇怪,有点不正常。
比如贾雨村和林黛玉这对师生。
贾雨村是进士出身,他能有机会去林府做西宾,有两个原因,一个是自己被同僚参倒了,被暂时革职,一时间无事可做。一个是自己身上的钱花完了,得临时找个活儿挣点钱度日。
就这样,贾雨村靠着朋友介绍,进入林府,做了黛玉的老师。
原文说的清楚:林黛玉家四世列侯,到了黛玉父亲林如海这一代,又从科甲出身,成了前科探花,这样的门第,可不简单。
如果单论根基富贵,贾府都不能跟林府比,贾府从贾演贾源到贾宝玉才不过四代人,而林家不算林如海这一代,都已经封袭四代爵位,到林如海已经是第五代了!
不得不说,介绍贾雨村进林府的这“两个旧友”,既然能跟进士做朋友,又能跟林家关系不错,也绝不是等闲之辈。
贾雨村虽然做了黛玉的老师,但是他一点都不累,不只是贾雨村这个人的确有才学,而且自己是进士之才,坐馆教个女学生,对他来说,还是绰绰有余的。
更关键的是,黛玉身体不好,加上母亲去世,因此黛玉不是每天都上课的,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曾上学,这对贾雨村来说,自然十分轻松。
贾雨村虽然是老师,但是他要想在仕途上翻身,甚至青云直上,还真就要靠这个学生不可。
原文也说得很清楚,正是因为黛玉母亲贾敏去世,黛玉在京中外祖母催促下,不得不速速入京。而贾雨村也恰好在此时得到了一个朝廷准备起复旧员的消息。
林如海为了表达贾雨村对自己女儿的训教之恩,于是就写了一封书信给自己的二舅哥,也就是荣国府二老爷贾政。
在我们今天来说,这就相当于是推荐信+介绍信,有这个证明在手,贾雨村的仕途之路才算真正明朗。但这一回,他不能像上一回没有来得及拜别甄老爷就着急入京了。
这一次,他要跟黛玉一起入京,这个安排非常巧妙。你说是贾雨村护送林黛玉入京吗?似乎是这么回事。但你说他是依附黛玉入京吗?似乎也不错。
原文林如海是这么说的“已择了出月初二日小女入都,尊兄即同路而往,岂不两便?”林如海为什么说这件事是“两便”呢?
贾雨村和林黛玉一同进京,一个是黛玉有人护送,对林如海来说,自然是方便了。一个是贾雨村跟黛玉一同进贾府,对贾雨村来说,也方便了。这即是两便。
原文有一段话很有意思:雨村另有一只船,带两个小童,依附黛玉而行。这话啥意思?就是说,贾雨村和林黛玉虽然一同入京,但贾雨村这个老师没有跟黛玉同船,他是坐在另外一只船上的。
这也是基本的礼,虽然贾雨村是老师,但要论门第出身,林黛玉那可是名副其实的贵族千金,比贾雨村这个新晋进士的出身高贵多了,况且男女授受不亲。
而且,是贾雨村依附黛玉,不是黛玉依靠贾雨村。虽然黛玉是小女孩,但该有的派头不能丢,而且黛玉坐的船,是外祖母家来接的,荣国府那可是国公府啊。
脂砚斋批语说:老师依附门生,怪道今时以收纳门生为幸。这句批语可谓一针见血,道尽了生活现实和人情世故啊。
此时的贾雨村,虽然是进士出身,但他被革职了,如果他这时候不傍上一棵大树,在仕途上没有任何资源的他,想要翻身,几乎是不可能的。
巧就巧在,他进了林府,做了黛玉的老师,有了这个师生的名分,这是贾雨村仕途生涯中最重要的一环。林如海得知贾雨村的情况,当然不会坐视不管,不就是一封书信的事吗?
这么一来,贾雨村靠着与黛玉的师生关系,很顺利地就攀上了贾府这棵大树。加上林如海的推荐信,他又亲自送黛玉(其实是依附黛玉)入京,加上贾政见了贾雨村本人后也觉得他器宇轩昂,谈吐不俗,自然更加器重,于是,贾雨村很快重新走马上任。
这一切,都源于他跟黛玉的这层师生关系。
如果贾雨村没有进林府做西宾,不是林黛玉的老师,试问,他又靠什么才能被重新起用呢?即便朝廷有这样的政策,贾雨村能那么顺利能那么快就被起用吗?
即便被起用,如果没有贾府暗中帮助,他能一起用就做了应天府知府这个位子上吗?不抱上贾府这棵大树,不攀上四大家族,他能有后来的青云直上吗?
所以,我们看,贾雨村做了应天府知府之后,很快就做出了一个在他看来非常明智的选择,也是他向贾府交投名状表忠心的好时机,那就是薛蟠打死人的命案。
我们先不说贾雨村是不是忘恩负义恩将仇报,我们可以假设一下,如果你是贾雨村,当时的你,又该作何选择?
对贾雨村来说,他如果救英莲,甄士隐一定会觉得自己没看错人,贾雨村是个知恩图报的英豪。但同时,刚把他送上应天府知府位子的贾府,一定会认为贾雨村过河拆桥忘恩负义。反之亦然。
也就是说,不管贾雨村怎么做,都很难两全。
当然,从道德和伦理的层面来说,贾雨村应该选择救英莲,以报昔日甄士隐青目和资助之恩。但是,贾雨村在个人前途和救人报恩之间,最终选择了前者。
他穷怕了,也在底层被瞧不起太久了,他太想往上爬了,太想证明自己了,好不容易靠着与黛玉的师生关系,从林府这个跳板一下子跳到了贾府这艘大船上,他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呢?
因此,不管薛蟠命案里,有没有那个门子出主意,只要贾雨村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他会立马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
如果他选择救英莲,真的像包青天一样断了薛蟠命案,那就等于得罪了贾府,得罪了四大家族,以四王八公的关系网,贾雨村这一辈子估计都很难在仕途上出头了。
而且,我们可以想想,以四王八公这种牢固的王公级别的政治联盟,即便贾雨村选择救英莲判薛蟠的死刑,你觉得以他一人之力,真的能做到吗?结果可能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贾雨村不是不知道,即便他秉公判案,跟他选择替薛蟠翻案向贾府表忠心,结果应该都是差不多的,就是薛蟠绝对不会死,依然会逍遥法外。但是,选择不同,他个人的命运会有天壤之别。
俗话说,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他跟黛玉师生关系,也算是一种机缘巧合。他后来的一切,都源于此。只要他当初走错一步,可能都没有后来的荣耀。
老师靠着学生,抱上了一棵大树,而且凭着这棵大树,他的仕途之路不仅顺畅,而且青云直上,你觉得他对黛玉是一种什么感情?那必须得是感恩戴德啊。如果没有黛玉,贾雨村又该从哪里打开贾府的大门呢?
作者:夕四少,本文为少读红楼原创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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